魅妖儿的声音依旧那般烂漫，却少了些稚嫩，多了些沉稳。
她悠悠的望向云海，那起伏不定的层云就像世间的每一片叶子，每一瓣雪花，从来便没有过相同。
“公子哥哥不喜欢我，何必强求。”
魅妖儿说的简单，眼眸间的情绪亦是简单，没有怨恨，也没有嫉妒，仅仅只是单纯的难过。
因为难过不会伤害到别人。
炼裳儿亦是沉默了片刻，便是平日里性子在如何温婉，此刻的眼眸间亦是有些恨铁不成钢的意味。
“谁说他不喜欢你，你就不能嫁了？”
在炼裳儿看来，世间又哪里有那么多佳偶天成，所谓的感情不外乎是漫长岁月以来，彼此活成了对方的习惯。
世人不知，但她却很清楚，她的父亲与母亲，最初并没有传说中的那般恩爱。
无论是当年那位不受焚神谷待见，急于寻求助力的庶子，还是那位随时可能被东土镜阁嫁出去联姻，被东土女子视作贤淑标榜的沐二小姐，其实都不像是故事里那样安分。
至于那些很细碎的细节与故事倒是却有其事儿，但不外乎都是听故事的人们口口相传，依着自己的心意添了太多细枝末节，哪里还有十之四五的真意。
况且天下间的糖葫芦都是类似做法，差也差不到哪儿去，怎么可能会像是传说里的那么甜。
但饶是如此，炼裳儿却也觉得这些年来，父亲与母亲过的不错，哪怕据母亲言，他们开始私奔时，也不过是因为利害一致，情思却如陌路。
在炼裳儿看来，所谓的喜欢是一回事儿，嫁娶又是另一回事儿。
感情这东西只要三观不是差的太多，总是能够培养的，天下间男男女女那么多，难不成还都是真爱？
“那位花小公子人品不错，他必然不会苛待你，而且这是花姨为你们定下的婚约，她是你师尊，更会爱护你。”
“你若嫁给花念，将来无论你们谁继承天门，大统亦能稳定，想来不仅花姨，便是天门的众多隐修前辈们也乐得如此。”
“天门稳定，北疆便会稳定，这对天下都是好事儿，于万民是幸事。”
“况且你喜欢花小公子，能将他照顾的很好，想来若是嫁给了他，也能圆了你的梦。”
炼裳儿牵着魅妖儿的手，认真的细数着这些好处，在她看来魅妖儿烧了那封婚书，简直是昏了头。
只是对此说辞，魅妖儿依旧安静重复了之前的话。
“可公子哥哥真的不喜欢我。”
言语中的情绪愈加难过，魅妖儿依旧忍着。
她原以为烧了那封婚书，便能够不再惦记，但未曾想到难过的情绪却从未减轻，反而更沉重了些。
好在的是，这已经只是她一个人的事情。
听到这话，便是贤淑稳静的炼裳儿也不由的轻皱秀眉，觉得恼火。
于是她的声音重了些，还狠狠的用手指头戳了戳魅妖儿的额头。
“你啊，怎么就不明白呢？”
“世间哪有那么多金玉良缘，若是真心相爱就能在一起，浮生大陆又怎会有那么多痴男怨女。”
“便是权势与境界不为世俗所动，不依旧有难以跨越的鸿沟，让所谓的爱情两相遥望。”
“若是相爱便能嫁娶厮守，花姨怎会苦守北疆这多年？那位南岭青帝又怎会时常找西域菩提城的麻烦？”
“就算真的如传说里，那位仙君白帝与南大仙子一般佳偶天成，是命定的缘分，最终不也……”
炼裳儿没有在说下去，这些话让她来说，都有些犯忌讳。
但左右是说给闺阁姐妹听的，以她们的身份，就算被人听去这些妄议域主的言语，好歹也能用小辈儿不懂事儿糊弄过去。
只是这些话没说完，见到魅妖儿依旧低落的模样，炼裳儿也不由得将她揽在了怀里。
“我知道那位花小公子喜欢的是幽姑娘，但她都死了呀。”
念及此，便是炼裳儿也有些可惜。
虽说过往的许多年，被誉为北疆三明珠的她、魅妖儿，还有那位音山乱月阁的圣女，几乎都是被魔幽压的死死的，但她们却也没有多少郁闷。
毕竟魔幽压的也不仅仅是她们三个，还有北疆的诸多同辈，乃至天下五域的同辈明珠乃至骄子们。
在那位天煞魔宗大小姐面前，莫说是天下明珠，就是算上同辈的男子，也着实没有一个比得上。
她于天下年轻同辈不是明珠，而是刺眼的太阳。
但好在太阳从来不会针对某一个人，而是均等的刺儿着所有人的眼。
每每想到被压着的并非是自己一个，而是全天下的同辈们，炼裳儿倒也早就看开了许多。
何况往时炼裳儿虽与魔幽不太亲近，她却也明白那位天煞魔宗的大姑娘有多了不起，心底有些钦佩与羡慕。
若是魔幽不死，凭借她的天资，恐怕三百年后北疆必然易主，千年之后天下间则再无敌手。
可惜的是，天下间没有若是与如果。
再如何令人遗憾，那位天之骄女终究没有安稳的长大活着，这便失去了未来的一切可能性。
就像是浮生大陆过往许多年，传说中死去的那些仙韵道体。
天下至奇，旷古圣缘……但她们往往都活不下来，会渐渐死在那九重天劫的路上。
这般，便没有以后。
在炼裳儿看来，死亡终究是一件令人遗憾的事情，而那位魔幽大姑娘死了，不仅失去了未来的前程，也注定无缘嫁给花念。
所以她有些不明白，为何魅妖儿会在意这种事情？
魅妖儿没有道理与一个死人做比较，那不是给自己找不痛快吗？
察觉到炼裳儿疑惑的视线，魅妖儿苦涩的笑了笑，眼眸中却没有什么奢望。
“幽姐姐死了，所以我永远也没有赢过她的机会，公子哥哥喜欢的永远都会是她，我不会嫁的。”魅妖儿认真的想着，终于确定了一件事情。
“嫁娶或许与爱情无关，但爱情本身与爱情有关。”
魅妖儿的心中轻松了许多，大抵明白了，她是真的不愿意嫁给花念。
并非是不想嫁，而是不想嫁。
“裳儿姐姐您呢？就没有想嫁的人？”
魅妖儿不想让她在自己的问题上多做纠缠，于是将话题转移到了她的身上。
炼裳儿沉默片刻，眼眸间狡黠一亮，像是只坏狐狸。
“有呀，你与幽姑娘都喜欢的那位，我就很喜欢呀。”
她指的还是花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