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见炼裳儿的回答，魅妖儿有些无语。
她当然知道炼裳儿所言的‘喜欢’与她们的喜欢其实并不相同。
曾经炼裳儿与她说过缘由，花念身份尊贵，境界天赋极高，品性亦好，能力优异，前程无量，最重要的是面貌很帅。
这样出挑的同辈未婚男子，其实真的挺稀少，所以炼裳儿自然觉得花念是最佳的夫婿人选。
正是因为有此思量，炼裳儿才会喜欢花念。
并非是因为喜欢而喜欢，而是因为优秀与合适而喜欢。
“那裳儿姐姐这次想嫁公子哥哥？”
许久后，魅妖儿斟酌问道，到并没有酸溜溜的醋意，虽然也没有祝福的意思。
如炼裳儿刚才所言，若是取门当户对与品性相合，她自己自然也是极佳的人选。
毕竟而今花念作为天煞魔宗的新宗主，若是能够娶了这位焚神谷嫡女，于天门也是一大稳定，想来那时可稳北疆千年无乱。
何况炼裳儿性子极佳，几乎如她母亲一般，是贤良淑德的典范，想来无论是天煞魔宗的宗主夫人，亦或者天门帝后的位子，都能服众。
谁知炼裳儿沉默了片刻，反倒摇了摇头，满是遗憾的情绪。
“若是以前你这般放弃，幽姑娘又不存在，我定然会嫁给花小公子，无论他愿不愿意。”
言下之意，便是如今的她不会嫁。
对此魅妖儿倒是有些不解，眼眸中有些奇怪的情绪。
“因为……我吗？”
炼裳儿扬了扬眉，神情说不出的复杂。
“算是一个小原因，但不是最主要的原因。”
听到炼裳儿的话，魅妖儿的神情也很古怪，这反倒让她有些好奇，好在她还没问，炼裳儿便出言回答。
“主要是我有点儿害怕。”炼裳儿的表情变的安静，眼眸间更是无奈。
“若是真的嫁给了花小公子，以后父亲再与天门对立，我会有些难做人。”
听到这个回答，魅妖儿也沉默了下来，知道这位焚神谷嫡女在担忧什么。
除却那等真正能够力压天下的一方域主人物，否则但凡女子，哪怕她们这等身份尊崇的贵女，也不得不考虑这个问题。
娘家与夫家的对立。
这种对立往往很是复杂，有时并不仅仅是因为利益与欲望的冲突，还会涉及责任与爱。
这是天下间最无解的事情之一。
在炼裳儿看来，若是她真的嫁给花念，她的父亲未必就不会对天门产生什么想法，那时的她才会最痛苦。
稍有不慎，甚至有可能是死的最快最惨的那一个。
历史上早有无数的前车之鉴。
对此，炼裳儿倒是看的很开，与其让父亲对天门产生多余的念想，不如她嫁给花念之外的男子，左右她不是魔幽那等异数，天下间配得上她的男子不多，但也有些。
若是仔细寻寻等等，倒是能够在觅得几场良缘，到时候选个顺心意的夫婿嫁了。
娘家无念，夫家无事，她也能够任凭喜好，闲适安宁的由着性子快活一辈子。
……
……
这个回答魅妖儿倒是有些意外，虽然明白，但还是沉默了会儿。
“其实裳儿姐姐想多了，炼谷主为人豁达，素有贤名，又怎会产生多余的念头，陷你于不义。”
“况且炼谷主与可心阁主皆是师尊的左膀右臂，素来关系亲善，总不至于出什么乱子。”
魅妖儿指的自然是不久前天煞魔宗反乱的祸事。
那时整个北疆也才知道，原来向来铁板一块的三大魔宗，竟是有两位向着红尘陛下，是那位红尘魔尊安置的后手。
这让天门感到扬眉吐气，更让北疆的万民安心。
只是面对这等功绩与吹捧，炼裳儿的脸色极是平静，左右与魅妖儿关系不错，倒也没那么多嫌隙。
于是她认真的看着魅妖儿，无甚表情，也不再如寻常贤淑。
“这话天下人信，你自己信吗？”
魅妖儿有些哑口无言，最终也只是偏开了目光，有些替炼裳儿无奈。
她遇见有关花念的事儿时，确实总是慧识堪忧，但并不代表她真是如那位洛城的苏夫人一般永远天真烂漫。
终究是红尘魔尊唯一的弟子，是未来北疆最有可能继承魔尊位的年轻后辈之一。
花不语平日里教导她时，或许会宠溺，或许允许日常放肆，甚至因为是养女孩儿，甚至允许她在诸多问题上任性。
但有一些原则问题，花不语却从来就没有放松过。
无论是心性还是境界实力，亦或者着眼天下的格局与纵横势力的手段，魅妖儿都是花不语严格看着的，自然不会出错。
所以当魅妖儿静下心来，看事情的眼光也不会差到哪里。
那时天煞魔宗反乱，焚神谷与乱月阁‘协助’，实为花不语所后置的反手之棋，以作翻盘。
但若是那位焚神谷谷主炼无极，真的如此忠诚，为了忠义肯轻易背弃老友，又怎么在那战前，将嫡女炼裳儿关起来。
那时的魅妖儿尚且没什么想法，但此时回想，终于明白有何不妥。
在她与花念被天煞魔宗袭击前，焚神谷便出了点儿问题。
炼裳儿便因错被炼无极禁足百日，那位沐夫人亦被强送回了东土镜阁的娘家。
那时这母女二人仿若失联，便是连平日里的至交好友相访，也会被炼无极将帖子退回。
想来那时的炼无极态度便有些暧昧。
虽他已经应承了花不语设局，但若是那位魔泉宗主真有实力与机会问鼎魔尊位，夺取天门，他也未必不会顺水推舟。
这等枭雄人物，做任何事情不可能不留有余地。
毕竟炼无极妻儿安康，焚神谷如今在他手中亦是盛极一时，总不可能像是那位魔泉宗主，早有心死之意，除却一腔怨悔便只剩空壳。
但这种事情，魅妖儿能想明白，炼裳儿能想明白，想来无论是花不语还是炼无极，早已经想的更明白。
对此，魅妖儿倒也能够理解。
花不语曾经教导过她许多，她亦是能够理解炼无极的想法。
对于老友的逝去，是真情。
对于北疆的忠义，是真意。
对于自身的欲念，亦是真心。
天下间除了那位传说中，唯一历经九重天劫而不死的仙韵道体，从来就没有圣人。
即便是天下三君仁德博厚，也未尝真的没有私心。
但凡是人便会有私念，这无可厚非，只要大体是好的，存在能够于天下有益，那么便是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