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疆，天门
云海依旧是天下最著名的那片云海，让人行走在亭台楼阁间，仿若瑶池仙境，低头看不清脚面，满是雾霭。
尤以清晨破晓前的那一刻为最，云雾快能弥漫至半身，若非天门皆是修者，不似凡人视力，恐怕当真会有诸多不便。
饶是如此，平日里这个时辰也不会有朝务处理，天门间的清晨向来很是安静。
天门东侧的群楼里，鸢尾阁也很安静。
只是今日鸢尾阁清窗，竟是比平日早了些，是住在其间的姑娘醒的早了些。
魅妖儿睡的浅，不似往些年总能一觉睡的很久，往年时分若非侍女唤她，说不得每月都会误了数次朝会。
春眠浅，魅妖儿自绣帐中起身，并未唤醒外间的侍女。
她依旧是那般娇媚可爱，只是眼眸间却不在有那般稚嫩的情绪，反倒多了些淑静与沉稳。
这是花不语教导了很多年，魅妖儿依旧未曾改过的性子，谁想从那中州洛城归返后，却是真的改了。
这是一种成长，便是作为长辈的花不语也说不上对错，但每每那些天门的长辈们，见到自小养大的孩子这般成熟了，却还是会心疼。
绣帐中，魅妖儿伸了个懒腰，有些抱怨床不似曾经，能让她总是睡个囫囵觉。
但她自己却知道这是为何。
并非是床改变了什么，而是床下的那封婚书被她自己烧了，亦是她自己的问题，所以才有些不适，导致近些时日往往浅眠。
没有思衬太多，魅妖儿浅浅的笑了笑，敛去了笑容中的情绪便去沐浴。
她依旧没有惊动侍女，沐浴之后着了衣裳，便清了自己屋中的窗，任由清晨 的浅风与云雾透进来，唤醒新的一天的清明。
远处，秀石回廊处，有位外宗的姑娘前来觐见红尘魔尊，正在等候朝会。
那是一名浅红色衣裙的姑娘，端庄秀美，明眸锆齿，自是生的极美，眼眸间的那一抹清明与柔顺，更是让人看着便觉得舒服。
魅妖儿也觉得那位焚城的大小姐很好看，颇有东土水乡的风情。
这位北疆焚城的姑娘，并没有继承其父多少性子，反倒更像是她的母亲，那位天下乱时，与炼无极私奔而来的沐夫人。
念及那个故事，便是魅妖儿都有些羡慕。
据说很多年前尚是东土镜阁嫡女的那位沐二小姐，本就是端庄静雅的典范，为东土诸多闺阁小姐的楷模。
谁曾想到，那般的沐二姑娘竟是被尚是焚神谷庶子的炼无极骗回了焚城，据说代价是两支糖葫芦。
其中有一支糖葫芦特别甜。
……
……
念着往时听侍女们从书中细叨的故事，魅妖儿也不知真假，更没问过，左右也不好问。
隔着透窗，魅妖儿看着那位炼裳儿姑娘，这才想起今日的朝会是大朝会，不仅天门的百司要上朝，北疆的诸大宗城，也得有来使。
远处，那名浅红衣裙的焚神谷大小姐自然也察觉到了视线，看向了鸢尾阁的方向。
她怔了怔，倒是没想到魅妖儿会起的这般早，倒是罕见。
只是想到那个传说，她也替这位相识了许多年的姑娘心疼，隐约明白她为何睡不着。
左右时间还早，炼裳儿便踏着云前来拜访。
她与魅妖儿本就是相识已久的朋友，倒也没有与长辈相处时的诸多繁琐与规矩，但性子使然，她还是没有省下许多拜访的礼节。
魅妖儿有些头疼的回礼，却总也做不出这般端庄贤淑的礼节，也不知对方究竟练了多少年。
“裳儿姐姐来的怎么这般早？”
魅妖儿自然知道，每每大朝会各大宗城的来使都会久久等候，以示对魔尊的尊重与敬意。
但炼裳儿作为焚神谷嫡女，身份自然非寻常来使可比，以她的地位与花不语对她的喜爱，并不需要在意这些琐节。
莫说这只是例行公事，便是真的有事儿，也能够让花不语之后在内阁召见她，单独细语。
这般不仅能够显示魔尊对北疆三大宗门的重视，也是花不语给予后辈姑娘的疼惜。
所以炼裳儿其实不必这么早来天门，大可多睡些时候，或者在周围诸城看看。
北疆诸城景色各有奇异，以这云海为覆的连绵天脉诸城，在破晓时观山，更是难得的巍峨奇观。
即便早已熟稔，炼裳儿的声音依旧持礼细腻，不似北疆姑娘的开朗，却让人格外顺耳，如春风扑面。
“今日我来送岁供与这五年的历书，不好耽搁。”炼裳儿顿了顿，继续说道。
“何况如今情况不同，我也不好单独去见花姨，未免外人闲话。”
炼裳儿说这话时，刻意看向了窗外的云海，但却在意着魅妖儿的情绪。
见魅妖儿没有太过难过，她才松了口气。
往年每每魅妖儿掉泪珠子，她都会心疼，却没太好的办法安慰。
魅妖儿知道炼裳儿指的是公子花念的婚事儿。
往年时分还好，花念与她有婚约，那时无论花不语召见北疆的哪位闺阁姑娘，都能说做疼爱后辈，也无人敢有什么闲话。
而今花念已无婚约在身，若是炼裳儿再不避嫌，单独面见花不语，便是真的无事，也未免会被传出来意图攀附。
魅妖儿知道，炼裳儿与她一样也喜欢花念，但炼裳儿更在乎礼义与名誉，不愿遭受非议。
还是那封婚书的问题。
魅妖儿下意识的摸了摸床榻，却知道隔层里面终是空落落的，不像是往时有那每每让她睡觉都能笑醒的婚书。
炼裳儿察觉到魅妖儿的情绪，不禁心疼的牵住她的手。
“你怎这么傻，为何要烧了那婚书？”
炼裳儿自然想嫁给花念，但她却也不如何在意这件事情，尤其是往年时分，魅妖儿与花念有婚约，自小被礼仪教导的她，更不可能惦记花念。
在炼裳儿来看，无论那位花小公子喜欢谁，最终会娶的应该还是魅妖儿。
毕竟这是花不语继位魔尊之初，为她腹中的孩子与年幼的魅妖儿定下的婚约。
这不仅是父母之命，君主之约，更是北疆天门对曾经那位魅妖尊者的亏欠，亦是魅妖儿最大的一道护身符。
魅妖儿沉默着，有些难过，却并不后悔。
她浅浅的笑了笑，那轻浅的笑容很是美好，却透着让人心疼的情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