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人有一个人的道理，有时道理相同，两人便会成为莫逆，有时道理截然相反，便永远也讲不通。
正如世间事总有对错难分，道理也是如此。
相互之间如同永远隔着水的冰与火，从来就没有真正的交汇点。
听着何为真人的话语，何足道沉默了很久，体味着话语中沉重的情绪。
何为真人讲的简单，这或许也是一件很简单的往事，但对于他本人而言，就是年轻时代最大的懊悔，就成了一生的执念。
不惜一切代价，引导宗门的兴盛与强大，提升弟子们的境界与实力。
以此让天道剑宗不再重蹈扬尘真人的悲剧，成为诸宗暗斗中的牺牲品，更是为了宗门早日从老祖君仲卿当年的作为中走出来，让各方势力刮目相看，给予应有的敬重。
何足道说不出来哪里有错，甚至以天道剑宗当代大师兄的角度来看，这也是他应该俯首赞同的好事。
但他就是觉得不高兴。
“或许您的顺序错了。”
何足道认真的看着师尊何为，眼瞳中的情绪更加复杂，但其间的忌惮与不赞同没有丝毫的削减。
何为真人扬眉，像是在问何意？
“我天道剑宗因老祖当年投靠太一魔尊，错入尸道一脉而至今被诸多势力排斥，我们当然有道理抗争，更有道理为师祖当年的死而报仇。”
“这样做的代价或许很沉重，甚至哪怕战斗至最后一人，我们依旧做不到这些，但也不应为此，而去做一些绝对不应该做的事情。”
“仅为了一己执念，无端的牺牲无辜之人，又与那些豺狼貔虫有何区别？”
有些事情，总归是不能做。
有些事情，哪怕明知会付出巨大的代价，却也应该一往无前，而并非另寻诡道。
何足道的声音中气沉稳，眼瞳坚韧而明亮，站势如劲峰上的挺拔青松，没有一丝弯折。
——而这些，是何为真人曾经教过他的道理。
大殿内，苍老的何为真人更加沉默，看着年轻的何足道与自己由烛火映在地面上的照影。
他也曾经年轻过，在最初听到清氏一脉的阴谋之时，也曾与师尊扬尘真人说过类似的话，就像是而今的何足道。
正派坚韧，浩然无畏。
“或许如此。”
何为真人一声叹息，苍老垂暮的像是深秋腐朽的枯木，即将走进寒冬，落尽最后的枯叶，败尽仅存的枝桠。
“但我已经老了，不在如你这般年轻。”
苍老总是伴随着勇气的落败，伴随着更多利益的权衡，在难拥有年轻之时的一股朝气与拼劲儿。
何为真人早已不在相信这个世间，甚至不在相信他自己。
失去了年轻之时的那股子心力，他已然刻意遗忘了很多情绪，而今只是在依据着权衡利弊的理智行事。
这便是何为真人的态度，何足道也明白多劝无意。
春风殿内更静了些，那些燃着的烛火摇曳，像是流风四散，将火苗染成了肃杀的颜色，隐隐点起火星，向着上空飞去。
“那你的决定是？”
何为真人的声音透着时间的沧桑，像是受过风雨的磨砺。
他想，何足道若能理解他该有多好，就像是很多年前，他理解了师尊扬尘真人那般。
何足道认真持礼，拜了再拜，这是尊敬与感恩。
然后他站起了身，没有任何屈服与顺从的意思。
最后他后退三步，抽出了随身的佩剑，眼瞳中透着些不甘的情绪。
——态度已经明确。
“师尊，您早就知道了吧，我也是纯阳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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