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足道的声音充斥着沉重，看着这位如同父亲的师长，眼瞳中满是痛苦。
他明白了这一切，但唯独不明白的是，师尊何为真人为何没有阻止这一切？
无论清氏一脉与阴家谋划了何等筹谋，师祖扬尘真人又设下了怎样的布局，最终选择一切的权利，依旧交到了何为的手中。
那时，何为真人已经是天道剑宗的掌门，时任清氏一脉宗主的清九长老只不过是一个长老，那位阴氏的传承者，更不过是一个散修。
只要何为真人愿意，完全可以无视亡故的扬尘真人的意图，打破这个阴谋，让这个悲剧无法开始。
那般终生与鱼初见两人，就不会被这样的命运愚弄，最终惨淡死去。
那名叫做画扇的小姑娘，也不会孤苦伶仃的在天道剑宗长大，之至而今依旧背着罪孽之女的谩骂，每至深夜以泪洗面，连光明正大的悼念父母都不敢去做。
春风殿内，灯火摇曳。
殿外尚是白昼，殿内却有些黯，长明灯的色泽散着橘黄，映在两人的眼瞳中，闪烁着晦暗的余光。
何为真人没有急于解释，因为确实没什么可以解释的。
他沉默了片刻，只是想着该如何回答，却连他自己也不知道是为了回答弟子，还是回答他自己。
何为真人不曾知晓，他的嗓音中透着一些遗憾与懊悔。
“当年的我确实有能力阻止，甚至在更早的时候，我也曾劝谏过师尊……”
那时何为真人还是天道剑宗的大师兄，宗门则由师尊扬尘真人执掌，他就如同现而今的何足道，正是青年意气，只以为世间有正道。
只要秉持公义，行君子道，便可天下踏行，无所畏惧。
后来他才明白，这种青年时代的意气风发多么可笑，而让他知晓的代价，则是师尊扬尘真人的性命。
……
……
原本，何为真人自知晓此事真相后，便一直与师尊扬尘有着嫌隙，直到那场围剿墨蛮岭天尸妖的战役，他才终于明白，有时候世间没有公道可讲。
“但你可知，当年你的师祖扬尘真人是因何而死去？”
不是死在了天尸妖的手中，不是死在了那些尸道妖邪手中，而是死在了同样所谓正道的诸宗道友手中。
他们早就看不惯天道剑宗，在那场战役中围而不救，任由扬尘真人血战，直至最后重伤陨落，方才一齐出手斩灭了同样重伤的天尸妖。
何为真人在清剿他方战场之后，才能来援此地，知晓了真相的他只能将血淋淋的扬尘真人的尸身背回天道剑宗，每一步都走的肝胆欲裂。
他那时才明白，所谓的君子道行救不了人。
为人正而世间不正，总是显得可笑又可怜。
世间不是所有人都是白帝陛下，也不是所有人都有资格当真君子。
仙君白帝从不违心犯错，行人间道匡天下义，是因为他本就是万古第一剑，拥有着盖压一域的至强实力，是因为他的妻子，是东土境界最高的人，持神剑‘无双’，可斩天下众生。
而天道剑宗没有这个实力，而他何为没有这个实力，所以连救下师尊，亦或替师尊复仇的能力也没有。
“那时我就明白，有实力方才是一切，只有拥有了山河鼎方能振兴我天道剑宗！”
提起往事，何为真人的眼瞳中透着些罕见的苍老与激动，就像是夕阳中垂暮的狮子，依旧征战在血泊与杀戮之中。
它要成为那片草原的王者，用泥泞肮脏但强劲有力的爪牙，来守护山洞中嗷嗷待哺的幼狮。
那一刻，他才真正理解了师尊扬尘真人的想法。
世间有时，很不讲理。
所以他也不想讲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