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行走在白云间，雾气扑面，眼眸渐渐有些水意，看起来就像是小姑娘在闹别扭。
但这别扭闹了几百年，便是真的解不开的愧疚与心结。
在她看来，清风自然是要怨的，若非是他接近，义父明昊岂会中毒？春风化雨楼岂会覆灭？木长老与流萤他们又怎会惨死？
但她又何尝不明白，清风是真的爱着她，真的没有背叛过她与义父。
那一切的一切，也并非清风所愿，他也在一直为此痛苦、自责。
那么，最该谢罪的人其实就不是清风，而是她自己。
“若我从一开始便拒绝了你的好，没有贪恋这份感情，便不会有后来的所有问题。”
明月的心中涌现出无数苦涩，眼眸中越加暗淡了些。
她远比清风想象的聪明，也远比清风所以为让她了解的，清楚知晓的更多。
无论是最初在那满是月辉的桑木林间，与那位剑郎君的初遇，还是之后的三十年里，无数次‘巧合’的英雄救美。
她一直都知道是怎么回事儿，只是不说。
因为她同样能够感觉到，清风的为人真的很好，就像是真正的清风，能够吹拂走尘埃，能够扫清皑雪，与他伴在一起很开心，也有趣。
直到慢慢的，他让她感觉到温暖之时，她便知道自己走不出来了。
然后便是清风所不曾知晓的一些事情，是独属于少女的一些小心思。
哪里有那么多所谓的‘英雄救美’，只是小姑娘喜欢犯蠢，刻意给心上人制造一些机会罢了。
姑娘愿意让英雄救，他才有机会，否则谁又能轻易让她陷入危险？
清风一直以为他在套路自己，又怎知道那时的自己不是在套路他呢。
最后的最后，清风选择放弃了他的身份，决定与她成亲相伴，自然便是清风输了，她才是最后的赢家。
谁料义父明昊中毒，三大佛宗联手围攻春风化雨楼之际，明月才更明晓一件事情。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可原来那只螳螂本就是障眼法，是为了狐狸捕猎黄雀所设下的诱饵。
她终究还是小看了三大佛宗，也小看了那位神秘诡异的迦叶尊者。
在明月看来，与其说是清风害死的明昊，害了春风化雨楼，倒不如说她自己才是引入祸乱的元凶。
明月从来就没有说谎，哪怕之前在镇心殿所说的那些话也是真话。
她不喜欢绿青青，也想杀清风……
但这依旧只是一半的话。
明月最想杀的人，最恨的人，其实是她自己。
“终于近了些。”
明月加紧了脚步，眼眸中透着些灰暗与无趣，就像是了无生息的木偶。
“除了你们黑龙谷的人，便再也没谁有胆子杀瑶池的人，而今师尊用那七煌妖伞，将她自己与那两人屏在其间，也是护心咒罕见弱效之时……”
你们就别让我失望了。
层云间，明月止步，眼眸中透着些凌厉与漠然。
她自然是来送死的，但最后的最后，也需要为世间做些什么。
无论是为了义父明昊的道义，师尊绿青青的恩情，她也总得毁掉那块尸道神髓，尽可能与三人中的一人同归于尽。
……
……
黑螭与黑龙谷的那两位长老，让她追上了。
或者说，他们刻意放缓了脚步，是在等她。
“贱、人，你竟然还敢追上来？”
那名穿着黑色大氅的男子眼瞳含恨，似有似无的煞气凝成了实质，周身幽暗的灵力满是杀意。
显然，黑螭与两位黑龙谷长老在逃出瑶池之时，便让诸多黑龙谷随行者逃往不同方向。
这自然是为了分散目标，让瑶池的追兵威胁尽可能降低，进而让他们三人真正得以逃命，寻一处无人之地蛰伏隐藏。
颇为幸运的是，瑶池在那两只天阶尸妖的纠缠下，真的没有太多余力派遣追兵，只有极少数的人出来追捕。
不知为何，画海竟是孤身一人找到了他们。
“算是你运气太差，我会让你知道何为求死不得。”
黑螭的眼瞳中透着无限的恨意与怨毒，若非画海的欺骗，而今瑶池的局势或许便会截然不同，南岭的权势也应该在今日易主。
但一切都如镜花水月般破散，究其原因自然是画海的设下的陷阱，对此黑螭自然不可能咽下这口气。
哪怕明知尚在逃亡之中，不知瑶池是否还会有追兵袭来，但他并不介意压下速度，在这里耽误片刻解决画海，报了这一箭之仇。
在黑螭眼中，即便他此刻伤势颇重，但总有嘲风与趴蝮两位长老跟随在身旁，三人无论是谁出手，都足以杀死画海。
他会一根根打断这个贱、人的骨头，将她所有的血肉撕扯腐蚀，再拘禁了她的神魂，利用魔火日日熬炼，让她魂飞魄散。
这一刻，即便是那两位黑龙谷长老也没有反对，眼瞳中是毫不掩饰的恨意。
“速战速决。”二长老嘲风还是叮嘱了一句。
他们此刻尚在逃亡之中，每一息时间都无比珍贵，至于眼前这小女娃，无论是境界还是实力都难以入眼，不值得耽误太久。
说罢，黑螭便是愤怒出手，隐隐一声蛟龙咆哮响彻云间。
无尽的煞意灵力将层层白云尽染，让天空看起来颇有几分阴沉灰暗的颜色。
黑螭哪怕仅剩下左臂，一席磅礴灵力依旧非明月可比，宛若小山般巨硕的黑蛟龙魔影，宛若排山倒海而来，压得人喘不过气。
嘲讽与趴蝮两人，亦是没有旁观，雷霆出手各自的杀招，显然是要一击重创明月，将她擒下。
面对这些袭来的攻势，明月自然难以招架，眼眸中淡漠的情绪却没有惊慌。
机会只有一次。
“春风化雨诀，终式。”
明月淡漠的情绪终于扬起些笑意，就像是很多年前独自面对三大佛宗的强者，依旧没有轻易落败的义父明昊。
哪怕最后的最后，那位春风化雨楼的明昊楼主，依旧没有死在任何人的手中，没有败给三大佛宗中的任何一人。
他耗尽了所有的生命与灵气，用了那禁忌的一招，在死前拼命护着所有人。
归一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