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小凡如此询问，并非是因为想要减轻愧疚心，只是单纯的希望花不语这些年过的比他想象的好些。
但问题是，这个答案其实并不需要别人回答。
只需要想通些许猜测，王小凡自己便能够猜到答案，只是他有些难以接受，每每念及便是无限的愧疚。
影音儿当然也清楚，王小凡想要听见什么答案。
但遗憾的是，正是因为这个故事太过简单，所以几乎不可能有任何意外，也不可能依着王小凡的希望有所改善。
这对于北疆的绝大多数高阶修者而言，都不算是什么秘密。
那位红尘陛下这些年的日子很不好受，甚至师尊可心曾与自己提起过，红尘陛下自生下花小公子后，身体便有隐疾，体质有时甚至会弱于凡人。
这对于至强者而言虽不致命，但却是极大的痛苦。
当自身的体质无法承受强大的修为境界时，虽依旧有各种手段镇压，不至于殒命能够强熬过去，但其中的痛楚却非常人能够承受。
但这仅仅只是身体所带来的痛苦，在影音儿看来，这些年那位红尘陛下所承受的精神压力，更是一份难以言喻的重难。
哪怕她贵为北疆魔尊，未婚生子，夫君不知其人，依旧让她经受了很多风言风语，二百余年的岁月，由此所引来的麻烦近乎不计其数。
即便她真的不在意那些污言秽语，身在魔尊位也不能听之任之，处理起来依旧很是费神费力。
最令人不解的是，本对北疆没有太多感情的她，竟是天下四大域主中最为勤勉的一个，近乎将所有的生命奉献给了北疆。
而今的北疆祥和，万民安康，堪比亘古以来北疆最为富饶的岁月之一，而这一切都是建立在她殚精竭虑的心血上。
……
……
这一切疑惑的答案，在去年时分得到了解答。
那位天煞魔宗的魔泉宗主对此亦有不解，在临终之前问了红尘陛下几个问题，方才得知鸿羲陛下没有死去，一直都活着。
那么花不语的一切所为便都有了解释。
这些是王小凡所期望的，或者说应该期望着的。
王小凡选择隐世，花念是两人的子嗣，花不语自然会无怨无悔的抗下所有压力与闲言碎语，独自一人负重而行，养育孩子成人。
王小凡期望北疆祥和，万民安康，花不语便愿意倾尽所有，将一切的心血浇灌在北疆的每一片土壤，实现他的期望，哪怕承受了无数痛苦。
王小凡所期望的，便是花不语所愿意倾尽所有做到的，无论他知否知道，是否在意过。
……
……
流风吹在王小凡的脸庞，发梢微乱，他的心绪更乱。
这些是他已经想到的，还是忍不住想问影音儿，却又被对方指出来的心思。
王小凡微涩苦笑。
他大抵想清楚了所有，唯一不明白的就是当年的花不语，为何要瞒着他？
这亦是很多人不曾知晓的问题，哪怕是花不语熟识的友人，哪怕是她最亲密的金兰姐妹。
这个答案大抵只有花不语一个人知晓，但王小凡此刻却没有勇气去问。
哪怕他的心中很清楚，只要是他亲口要求与询问，花不语不会有任何拒绝，不可能有任何隐瞒。
“这两百三十二年，是我愧对了她，解决了洛城与蓁蓁的问题，我一定会去天门请罪，求她原谅。”
王小凡的声音很轻，众人却没人敢接话。
他是北疆天门的鸿羲魔尊，是天下间拥有至高境界的修者，他拥有着无尽的实力与权势，是世间最尊贵的人之一。
没有谁有资格让他请罪，没有谁敢让他原谅。
谁又能够想到，这般尊贵的人竟肯将姿态放低，甚至有些卑微，这是过往的长久岁月间，都极其罕见的事情。
哪怕是那位让浮生大陆所有修者战栗恐惧的禁忌魔尊，依旧不可能让王小凡低头恳求，但花不语可以。
这自然不是因为畏惧与愧疚，而是别的情绪。
就像是凡尘中很常见的那些戏本里，男子对钟爱的女子的妥协与恳切，不是由于卑微与畏惧，而是因为爱意。
念及此，影音儿的神情缓了些。
虽她并不熟识那位红尘陛下，但同为女子，每每听及对方的故事，总是心潮澎湃，心有向往。
而今得知对方的境遇多少会有改变，心中倒也颇为舒畅。
但影音儿扬了扬眉，似又担心这一件事情，嗓音中透着些犹豫。
“若是红尘陛下不肯原谅您，您到时候又该做何选择？”
听到这个问题，许多听见的人都尖了尖耳朵，一旁的南海棠等人有些好奇，魉鬼一脸严肃的八卦意味。
就连正在与画海攀谈，却连自己都不知在说些什么的苏桃桃，也稍微止声，耳垂微动。
王小凡沉默了片刻，却并不觉得这是个问题。
因为在不久前，他已经做出了决定，虽然有些不要脸。
“她不会不原谅我，我也向来不会做选择题。”
王小凡的声音很安静，言语之外的意思却很明白，能够让所有人听懂，这自然亦是故意的，想来今天他所说过的话，不日也会被花不语知晓。
听着王小凡的回答，众人沉默了片刻。
苏桃桃的脸颊有些羞，但却什么也没有说，像是默认。
三名小姑娘与影音儿的脸庞微红，尤其是影音儿的眼眸中，更是透着一股难以置信。
曾经无比仰慕，甚至视若终身目标的鸿羲前辈……怎么可以这么无耻？
南海棠察觉到了影音儿的情绪，虽与这位乱月阁的圣女过往没有什么交集，但此刻却也隐隐有种理解的情绪。
她年幼之时，亦是听着姐夫白帝的故事长大。
幼年时在东土的那些岁月，仙君白帝便是世间最了不起的男子的代名词，是无数少年少女心中的向往。
南海棠自然也不例外，隐隐就像是此刻的影音儿对于传说的崇拜，心生向往与敬佩之情。
这些情绪在渐渐的了解更多真相与历史后，不减反增，越加的让人钦佩感慨，敬畏他们的了不起。
直到那年被带到剑人阁，最初遇见真正的白帝之后，南海棠心中的信仰才隐隐崩塌。
世间怎么会有那么贱兮兮的剑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