厅堂之内的喧嚣依旧在继续着，不同于单间的典雅与清幽，总是多了些市侩与热闹。
但这种氛围其实倒也有趣，故而除却些谨守古礼的闺秀，与一些自持身份的学究，即便是富贵人家的少爷也偶尔愿意落在厅堂喝上两杯。
与天南地北的人海侃，偶尔听掌柜与小二的说道。
恰好掌柜也正在这边儿，为王小凡这一桌雕纹豆腐九龙，听见刚才的话头也是饶有兴趣。
“若是这般，南大仙子恐怕来不了忘忧谷了，也不知那位红尘陛下是否会来。”
掌柜嘀咕着搭话，虽然挺忌讳王小凡的刺头劲儿，但对于这桌给金叶子极是豪爽的富贵客人，自是满面笑颜。
听见提及那位红尘魔尊，不知为何突然有些安静，掌柜的也摸不着头脑。
魉鬼假装在吃菜，其实碗里只有些米。
苏蓁蓁默默叹了口气，偷偷看了自家姐姐一眼。
就连南海棠的眼眸都有些微亮，不由得期待起来。
若是那位花前辈真的来了南岭，与这位苏夫人见上一面儿，该是有多好玩儿？
念及此，南海棠就连之前的阴霾情绪都一扫而空，不由得脑补起来。
王小凡自然也想到了这种可能，虽然他知道花不语此行来见面的机会不大，但未来呢？
于是他沉默着，这才发现依旧没有做好准备。
无数的思念与愧疚，让他终究不知道怎么出言，甚至没有资格说话。
苏桃桃幽幽的夹着菜，心情也极是忐忑，最终却淡然的笑了笑。
左右已经做好了被赶走的准备，再坏又能坏到哪里，何况这事儿她虽说不上理亏，但无论有无意识，总归是不地道的。
在苏桃桃自己看来，若是花不语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那么她便怀着愧疚，每年也能在洛城陪王小凡小半年，若是不行，她自然会带着妹妹远远离开，将王小凡还给对方。
无论舍得或舍不得，总有一些事情不能错的太离谱。
只是如果可能，她还是有些奢侈的希望这种离别来的晚一些，毕竟她是真的有些贪恋被挚爱的人，捧在手心里宠的感觉。
那不仅让她感到安心与幸福，更在内心深处有一种落叶归根的宁静感，像是沉浸在岁月静好，一切的外在富贵、欲念乃至生命都不在重要。
正在餐桌莫名安静，掌柜的摸不着头脑时，药命儿却悠悠开口。
“我听说北疆这些天在举行五年一度的大朝会，想来那位红尘陛下抽不开身。”
这是天下皆知的事情，那位北疆的红尘魔尊向来勤勉，以天下众生为重，即便是在历代仁善的域主之中，也是最了不起的一个。
或许她的境界未必有旁的域主高，实力也是而今天下四大域主与历代魔尊中最弱的一个，但却也是万民最爱戴的一个。
她似乎将自己嫁给了北疆，永远不知疲倦，不知劳苦，甚至在旁人看来不知是在委屈自己什么？
但即便在如何让人奇怪，她对待子民与天下五域的众生永远都是极好，倾尽了太多年的青春与岁月。
否则当年鸿羲魔尊接手之时，便已经千疮百孔的北疆，又如何能有而今的兴盛。
“她多半不会亲身到此，会遣来使贺礼。”药命儿继续说道。
只是言至于此，药命儿却有些古怪的看了魉鬼一眼，到底谁是天门四将，竟然连天门的大朝会都不记得了。
魉鬼念及此，也突然反应了过来，摸了摸鼻子有些尴尬。
“那来使应该是小公子或魅妖儿。”
既然是代表花不语前来的贺使，自然应该是她最亲近的人，不外乎是儿子或弟子。
听到药命儿这番分析，一旁的掌柜也有些遗憾。
虽作为南岭之人，但天下世人谁不想一睹那位红尘陛下的绝代风华，而今没有了机会，着实令人遗憾万分。
掌柜叹了口气，手中雕成龙身豆腐的纹刀也慢了下来。
“不过也好，万一是那位花小公子前来，我等倒也有机会能够窥得一二天机，说不得在赌坊的盘口有些赚头。”
听到掌柜此言，世间人以花念做赌的坊子着实不少，但究竟是为何？
“花小公子与幽姑娘的情缘，竟是让天下人这么好奇？”药命儿倒是有些惊奇。
对此掌柜解释了两句。
“不仅如此，还有花小公子的亲爹是谁，而今已经炒到了一赔两千六百二十三。”
显然凡尘世人闲着也是闲着，这些修界传说，久而久之不仅成了他们的谈资，也成了赌资。
只是涉及天下域主的私密，即便是凡间盘口也罕有人敢瞎开，于是这位擦边的花小公子，就成了最好的由头。
就像是直接赌谁搞大了红尘陛下的肚子，那是找死。
但赌谁是花小公子的亲爹，那位豪杰又是怎样的人杰俊才，到还尚可。
两件事儿或是一件事儿，但说法不同，总归会得到不同的容忍度。
只是这桩赌局，已经赌了两百余年，赌资累积丰厚，但却至今未有结果定论，不少当年赌单，都已经传到了世间不少赌坊的曾孙辈手中。
谁知掌柜的说完此言，整桌的气氛更是安静，王小凡的脸色也罕见的难看。
这是他头一次想过度干涉凡尘事务，生拆了那些赌坊。
谁料南海棠的眼眸愈亮，竟是燃起了不浅的兴趣。
“他们赌的都是谁？”南海棠问完这个问题，就连魉鬼都低着头，压抑着恼怒。
总感觉今天这掌柜的做了个大死，还连累了天下不少赌徒。
谁料听到南海棠的询问，反倒是掌柜的皱了皱眉。
“小姑娘这话可不地道，怎能这般诽谤红尘陛下，便是赌花小公子的亲爹，我们赌的也是那人是何等人物，从来不会具体赌谁。”
显然天下赌徒也有分寸，若真是指名道姓，恐怕那些赌局里的英豪为了避嫌，都会掀了赌坊，然后去天门请罪。
事涉红尘魔尊清誉，凡尘世人倒是罕有敢开玩笑。
但他们却还是另辟蹊径，赌的是花小公子的亲爹究竟是风流文士，还是英武豪杰，是敢为天下先的义士，还是兼济天下的王族。
简单来说，还是当年的红尘魔尊会看得上何种类型的男子，但绝对不会特指到某一个人。
左右是个二百余年的赌局，很多赌徒都深知自己活不到知晓真相开盘的那一天，也只是盲从，倒也没谁太过狂热。
听到掌柜的解释，餐桌的气氛才缓和了些，大抵是因为王小凡的脸色稍微好看了些。
但还没待王小凡舒展眉头，掌柜的却又开口。
“但我觉得，无论那男子是盖世豪杰，还是天下义士，多半是个愚蠢的渣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