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泉微怔，看着那把刺穿己身腰腹的黑曜短剑，视线也被鲜血刺痛，但他依旧难以置信。
并非是因为信任，只是他实在想不出任何道理，这两人为何会背叛他？
魔泉微嘲的笑了笑，这才明白刚才花不语那句话是对谁说的。
那就出手吧。
自然不是让他出手，而是让炼无极与可心对他出手。
面对两大宗主的同时偷袭，便是魔泉也应故不暇，仅仅这一指一剑，便让他明白，今日大势已去。
事实上，便是不受这道伤，结果也不会有什么不同。
魔泉便是在自信，也不觉得有一战五人的能力，他终究还没有触及那魔修九阶的无劫境界，自然不能无敌于天下。
轻轻咳嗽了两声，魔泉咳出了些鲜血。
随着他的咳嗽，殿内的气氛也再度变化，不像是之前那般寂静紧张，但舒缓之间，却又透着两分沉重。
乱月阁阁主可心是女子，随身带着手帕，连忙将手帕借给了魔泉，让他擦去唇间鲜血。
“你别看了，这把短剑现在不能还你，你若拔走它，我现在死不瞑目。”
魔泉接过可心的手帕，同时示意对方不要拔去那把黑曜短剑，笑容中有些苦涩与无奈。
可心被看穿意图，脸颊微红，却也没有反驳。
殿内，魑魔与魍怪微微叹息，颇有遗憾的看着魔泉，很是可惜。
花不语静静的站着，让侍女画秋去后厨温了两壶酒，做了几道小菜。
不知为何，刚还剑拔弩张的气氛，竟是瞬间平和下来，就像是很多年前，众人征战北疆，偶尔聚首欢醉。
魔泉自知败局已定，但却依旧不解，他看着炼无极与可心，想要一个解释。
“红尘大人许了你们什么？”
这是他最无法理解的一点，即便花不语是北疆魔尊，对于炼无极与可心这等人物而言，也是封无可封，赏无可赏。
名利与权势，都已经无法成为说动他们这一层次的诱饵。
乱月阁的那位阁主轻咬着唇，眼眸若少女，有些愧疚，但却没有说话。反倒是一旁的炼无极轻捋胡须，有些慨然。
“老哥哥你大概是忘了，我们曾经征战北疆之时，又哪里事事都有好处，有些事情总得去做，有些事情总不能去做。”
这位焚城城主修炼岁月，较之魔泉要小数十载，略大于可心。早在三人年少时，便是故识，以魔泉为长，可心为幼。
“何况……尊上还没死。”
听到炼无极此言，魔泉怔了怔，不禁慨然大笑。他千算万算，终究还是算漏了许多。
笑声间，魔泉又咳了几口血，可心又从袖中取出一方手帕。她的裙袖里，仿佛有无尽的黑曜短剑与雪白手帕。
酒也温好了，侍女画秋端了上来，不知应该如何。
反倒是魑魔接过了酒壶，盘腿坐到了覆舟殿的地上，如同山野林间，将六盏酒满上。
魔泉腰间的那只黑曜短剑，泛着淡墨色的煞意，将他的鲜血凝结，也让人感到了他急剧消散的灵力与境界。
不多时，魔泉本应油亮的黑发，竟是有些枯萎，发白。
他抬起手，将那琉璃杯举起，豪迈饮下，就如同年少时与众人游会，觥筹交错。
“红尘大人此局……甚好。”魔泉感慨着，下意识掩住剑伤，不至于让灵力与命源流逝太快。
“尊上当年确实没选错人，有您镇守北疆，可保我北疆千年无忧。”
花不语浅笑了笑，坐到了可心阁主身边，两人皆是女子，自然不方便如男子席地而坐，便让侍女寻了张毯子。
“公子自然不会看错人。”
她的声音有些悠然，提起那人，心绪也罕见的轻松了些，神情稍缓。
“但我并非败给了您，只是败给了当年的尊上。”魔泉感慨道。
既为一方宗主，便是败了，豪情却依旧不减。除却当年的王小凡，整个北疆，他便是最强的那几人。
魔泉此言，有些诛心，但却是事实。
无论炼无极与可心，亦或者魑魔和魍怪，都不认为花不语有能力独自破开此局，若是王小凡当年真的身陨，今日败的或许就是她。
“公子当然了不起。”
花不语轻轻道，并没有因为魔泉那些话产生懊恼，即便如今，她偶尔做梦，依旧会活在那个人的影子下。
影子并不一定冰冷，也能很温暖，让人感到憧憬与安心。
可惜，就是抓不着，留不住。
说着，花不语静静起身，让众人有些不解。
只见这名红裙女子庄静踏步，竟是缓缓走到了覆舟殿的殿门口，她望着秋色的天空，望着那无尽的云海，自然觉得很美。
阳光洒落在她的身上，将那袭大红裳裙映的很是美丽，她的眼眸间，像是春华初绽，泛着些许柔意。
众人也觉得这一幕很美，但随之却又渐渐心惊。
最先惊讶的是魔泉与魑魔，因为五人中，他们两人的境界最高，也无比的接近那传说中的境界。
只见花不语向着云海，伸出了手掌。
白皙的掌间，渐渐绽开一朵红色小花。
那朵红色小花真的很小，较之女子的手掌还要小上许多，比之那波柔云诡的云海，比之那无垠无尽的天空，自然要无比渺小。
但此刻，便是连看守殿门的守卫与侍女们，也都能够隐隐产生一种错觉。
那朵红色小花，甚至能够吞下整片云海，能够染尽整个天空。
它就是一个世界。
忽然，有风起，像是秋日的凉风。
那朵很轻的红色小花也从花不语手中飘走，静静的飘向了远处的无尽云海。
这应该是一种极慢的过程，或许要数天，因为那片云海看起来很近，实际却离的极远。
奇异的是，不消片刻，那朵红色小花便已经落在了云海之上，生根发芽。
又是须臾时光，红色渲染了整片云海，无数的美丽红色小花，将整片云海，甚至整片天空映照的绚烂无比。
较之朝霞灿烂，较之晚暮深沉
整片天空，尽是彼岸花海。
顷刻无言，无论覆舟殿内还是殿外，乃至整个天门，整个看到这片云海的北疆子民。
这一刻，所有人都经历了寂静的一个瞬间。
然后便是如山海般的欢呼，如年庆般的贺喜，好像民间的年节。
听着山门内外的欢呼与鸣钟庆祝，天门内的弟子们亦是喜极而泣，纷纷对着覆舟殿内伏拜，高声欢呼。
覆舟殿内，或许才是最后反应过来的。
魑魔与魍怪恭敬起身，又伏拜在了地上。
炼无极与可心搀扶着魔泉，也恭敬的对着这位红尘魔尊行礼。
魔泉认真的看着对方，许久，终于苦笑，明白了他刚才的话，实在有些愚蠢。
“恭喜红尘大人，进境‘无劫境界’。”
即便花不语是历代魔尊中，最受北疆子民喜爱的一位，但依旧遮掩不了一个致命的问题，那便是她的境界。
而今，这个问题也并不存在了。
花不语静静点头，眼眸间却看向了南边，那里对于北疆而言，是中州的方向。
她不知道那个人有没有看到，但她早就已经做到。
公子当然了不起
“但我未必不如当年的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