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风吹落阳光，洒在落下的枯叶之上，好似断续的金色海洋，偶尔泛起灿金色的浪花，将云山崎岖的山路淹没。
那方青石之上，华服男子静静的叙述着他所知晓的故事，偶尔吃一口酥饼，饮一口清茶。
场间，无论是花念等人，亦或是死界十二煞等人，都不在言语，也不敢言语。
并非是他们所有人都真的想听这个故事，只是没人敢打搅知晓这个故事的人。
有时候‘了解’本身，便是一件极其吓人的事情，哪怕那只是一个很普通的故事或传说。
“这才两点，还有一点呢？”
苏蓁蓁不会害怕，是唯一在听故事的人，她有些好奇的问道。
刚才王小凡说，反驳魔星的猜测中的三点，而今他才只反驳了两层，指出了其间的真实。
那位传说中的白帝陛下与南大仙子情深似海，乃是少年夫妻，一如世间众人所知晓的最普通的那个故事，此是其一。
那位南大仙子与其二妹的战力，联手起来或许要在白帝之上，自然不会受其欺辱，何况仙君白帝，又怎可能做那种龌、龊之事，此乃其二。
第三点呢？
苏蓁蓁很有眼力劲儿的为王小凡再度填满清茶，脸颊被阳光拂过，透着些细细的期待与好奇。
王小凡将青瓷杯拿在手中，缓缓饮了口茶。
他罕见的扬起嘴角，眼瞳中却是一种敬佩。
世间值得他佩服的人不多，白帝恰好是其中一个。
“第三点，便也是那魔家小子说的最错的一点。”王小凡缓缓开口，认真的看向了稍远处的魔星。
“天下人敬畏白帝，并非是因为他一人一剑，从东土举世皆敌杀到了举世无敌，也并非他站在了一方域主的至高位。”
“若真如此容易，那世间人最该敬畏的，恐怕既不是仙君白帝，也非佛祖无名，而是北疆当年那位禁忌老怪。”
这是凡尘间早已罕有人敢提起的事情，很多年前的北疆，乃是天下乱源。
听到王小凡所提及那人，便是连死界十二煞都有些变色，极是畏惧。
任谁也明白，那位太一魔尊先后斩杀老仙君，诛灭古佛祖的时代，乃是天下众人最为惑乱且悲哀的时代。
王小凡静静的言语，手中的青瓷杯微微摇晃，茶水中的茶梗漂浮，在秋阳的映照下，落下些许痕影。
“境界并非全部，白帝受天下人尊敬，只是因为他从来只做对的事情，并且为此付出了很多常人难以想象的代价。”
仙君白帝，从不犯错。
这是天下人都知道的一句话，但却罕有人知，为了这句话，那位白帝陛下，究竟付出了什么。
“他行人间道，扛得起天下旗，自然应该受到这个天下的尊敬与礼待。”
这是王小凡反驳魔星最重要的一点。
那位仙君白帝并非因为站的足够高，境界足够深厚才受到了礼遇与敬畏。而是做了无数正确的事情，付出了无数代价，才赢得了那些礼遇与敬畏。
当然，也正是因为他做了那些事情，并且活了下来，才有了如今的境界与功力。
听到这些话语，就算魔星也未敢多说些什么。
即便他的父亲篡反成功，也决然不敢轻辱那位东土的仙君白帝，他自然也不会蠢到那种地步。
众人沉默，苏蓁蓁微微叹了口气。
那可真是了不起，可这天下间……
“真能有人一辈子不犯错吗？”她并非怀疑，只是好奇。
王小凡微微抬眉，眼瞳间却又有些复杂的惋惜情绪。
“至少对天下人而言，白帝从来便没有错，所以世间众生没谁能指责他。”他顿了顿，放下了手中的茶杯，替那位故友叹惋。
“除了一柄剑。”
“一柄剑？”
“是南二仙子。”
王小凡没有在多说些什么，这亦不是他作为朋友能够评价与劝诫的。
天下间只有那柄剑能够指责白帝，但她没有这样做，那么白帝便永远也没有错。
“我还以为是南大仙子。”
苏蓁蓁回想着那个她从家里书中看过的故事，本以为那位白帝是位负心人，负了那位善良而美丽的南大仙子。
可为何唯一能够指责白帝的，却是他的现妻，那位南二仙子？
面对苏蓁蓁的疑惑，王小凡没有在多解答。
那些便不是故事，而是朋友的家事，他自然不会多言，只是替那位故友沉默了片刻。
大抵是……
“当局者迷。”
王小凡莫名感慨了一句，笑容不禁有些苦涩，即便是诚如白帝剑心通明，依旧不能免俗。
他当年，亦是如此。
天气渐凉，山路之上起舞的枯叶又多了些。
那位天煞魔宗的二公子，颓然的躺在落叶堆之上，也不再反驳王小凡的话，他也隐约明白，那是事实。
只是
“天底下不是所有人都是白帝陛下。”
天下间只有一个白帝，万古以来也只有一个仙君白帝。
只有他能够凭借一人一剑，斩破万古，斩破虚妄，击碎所有的枷锁与泥泞，只有他有资格从不犯错。
“不过这也并不重要。”魔星的眼瞳中闪烁着些骄傲与得意。
“说一千道一万，有时候对与错从来就不是最重要的事情，最重要的是结果。”
“就像是传说中的那场殒天之战，若是当年落在中州那场死战，亡的并非那位禁忌魔尊，而是天下三君，如今就应是另一番结论。”
魔星的声音慷慨而激昂，不禁觉得那种可能性也可能有趣。
王小凡沉默着，场间也沉默着。
无论是花念等人，还是死界十二煞等人，都没敢对魔星此番言论附和，这实在是大逆不道。
只有苏蓁蓁稍稍撤去那方青石之上，稍有些凉的茶杯，觉得王小凡的心绪罕见的不平静。
又过了些许时间，王小凡才缓缓开口。
“这也有道理。”
他没有对魔星的这句言语做出反驳，因为对方说的没有任何错误。
以结果论，永远没什么大错。
若是当年拼了性命，赢的不是他们，而是太一魔尊，或许而今的天下，又是另一番模样。
有时候对与错，在结果面前，就不那么重要了。
……
……
（一句‘当局者迷’，我在开书前的大纲里，做了很多次标注，因为那种感觉的故事真的很有趣，也有些令人遗憾。）
（当局者迷，大抵适用于这个故事里的很多人。）
（就像是王小凡感慨白帝‘当局者迷’，感慨当年的他亦是如此，却没有想到如今，他依旧是当局者迷。）
（所以我其实蛮喜欢能够跳出局的人物，卷二有魔幽，贯穿全书的有灵魂人物白素素，我都蛮喜欢的，希望你们也会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