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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七章 一片木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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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缘死了,是萧白素最早发现的。

今天天亮之时,众人起身,李缘却未动,萧白素去叫他,他也不理,萧白素觉得奇怪,便推了他一下,谁料他头一歪,嘴角竟有一大滩血迹,萧白素惊吓之余,忙叫喊众人。

众人验过尸身,并不像是中毒,也不像是被人暗害,又联想他昨日里便疯疯癫癫,可能是得了失心疯,半夜发病,无人知晓,便死去了。

众人既已得出结论,便不再去理,他们都是见过大世面的人,死一两个人,在他们眼中,已算不得是什么大事,即便死的是一个掌门,也无所谓,对于他们而言,只要死的不是他们自己,他们就都不会在意。

众人仍将李缘的尸身放在那个洞中,待到他们走出终南山,再通知修远帮的人来取。

如此,他们在山中兜兜转转,又走了一日。

傍晚时分,众人忽见前面有个小草斋,斋名“落英斋”。

萧白素看到这个斋子,尤其是看到斋名的时候,不觉一怔。

他喃喃自语,“为何这斋子的名字竟与我的斋子一样,奇怪,奇怪…”

可萧白素也并未多想,毕竟,天下之大,无奇不有,兴许这是哪位前辈高人在此隐修,斋名也恰巧是与他的斋名取重了,这也不是什么稀罕事。

想罢,他便轻轻地笑了笑,觉得甚是有缘,便忍不住地要进去观瞧一番。

斋内并没有人,只有一张木桌,两把木椅,三条长凳,四个蒲团,外加五张宣纸,纸上放着毛笔,毛笔已秃,砚台中的墨也已干,宣纸上也已累积了厚厚的一层灰尘,屋内摆设都已略显陈旧,显然,这里久已没有人居住。

众人已不打算再走,今晚便在这草堂之中过夜,也算是有个遮蔽之处,况且,这草堂比那山洞自是要强过百倍。

夜已深,众人忙着生火,做饭。

突然,随行的一人,名叫烈九州的,是泾原阁的阁主,他闲来无事,便在草堂之中,四处闲逛起来。

当他转过那把木椅,走到书案前,驻足观看之时,忽然,一片木简闯入了他的眼帘。

这片木简造型奇异,不像是其他木简那般方方正正,而是一头削尖,一头近圆,且,那木简之上,密密麻麻地还像是有些小字。

烈九州本来并未在意,这里本就是个书斋,在这种地方,会有木简当是再平常不过的事,他只是觉得无聊,便想着细看一下那木简上的小字,权当是打发时间,也算是解闷了。

想着,他便已拿起那片木简,用袖子拂去简上灰尘,便细细地读了起来。

没想到,他仅仅才读了一行,便已震惊得无以复加,瞠目结舌,嘴巴半天也合不拢了。

他赶紧回过神来,这次,他是完全地认真了起来,他捧起那片木简,不敢再有丝毫懈怠之意,逐行逐句逐字地,细细地读了起来。

待他读完那片木简,月已正中,夜已很深。

烈九州忽然长长地呼了口气,他已经很久没有过这样的感觉,便像是知道了普天之下的一个大秘密,且这个秘密,还只有他才知道。

那种感觉是美妙的,兴奋,紧张,浑身战栗。

以致当他走出那间草堂之时,他已有些分不清,此刻高悬于天上的,究竟是月亮,还是太阳。

此刻,众人正在草堂外饮酒赏月,今晚的月色的确很美,月亮弯弯浅浅,便像是一叶孤舟,横亘于那满天星斗之间,可偏偏那弯浅月又极白极亮,照耀着满地的枯草,便像是枯草镀上了纯白的银,开出了纯白的花。

萧白素坐在离众人很远的地方,一个人抱着酒坛,一个人喝着闷酒,一个人赏着孤月。

他向来便是一个不太爱说话的人,也是一个不太爱热闹的人,所以,无论何时何地,他总是远离众人的。

他也是一个没有什么朋友的人,这也难怪,像他这样性格的人,本就很少朋友,当然,除了李缘。

李缘是萧白素最好的朋友,也是他今生最好的朋友,没有之一。

而且,李缘也是唯一一个知道他的秘密还能不死的人,因为李缘是他的朋友,是他唯一的朋友,他不忍心杀他,纵使他知道了一些不该知道的事,可这也并不影响他们之间的友谊。

可就在今天,他却看着李缘,看着自己今生唯一的一个朋友,死在了自己的面前,而他却又什么都不能做,什么都无法说。所以,此刻,萧白素的心情,可想而知。

“萧阁主,为何一个人喝闷酒,来这里与大家一起坐坐…”玄月一举手中酒坛,冲着萧白素嚷道。

萧白素回过头来,脸上是掩饰不住的悲伤,但他仍然尽力挤出一丝笑,摇了摇头,示意自己想一个人坐会儿。

玄月便一脸淫邪地笑道:“相传,萧阁主金屋藏娇,萧夫人为当世第一等美人,萧阁主坐在那里望月发呆,莫不是在思念美妻,想暖被窝了…”

众人闻言,哈哈大笑。

看来,萧白素有美妻之事,在武林之中,已不算是什么秘密。

萧白素望着玄月,仍是笑了笑,没有说话,他向来不喜欢与人争辩,这是他的性格使然。

“是啊,据说萧夫人,不但是萧阁主的夫人,还曾是萧阁主的师娘呢…”烈九州也已坐了下来,他一坐下来,便来调侃萧白素。

众人闻言便又哈哈大笑。

看来,萧白素的美妻曾是他的师娘这件事,在武林之中,也已算不得是什么秘密。

萧白素又看了一眼烈九州,他的脸上仍旧带着笑,只不过,那笑任谁看来,都已显得有些僵硬。

“而且,据说萧夫人是萧阁主杀了他的师父白三股后才弄到手的…”烈九州喝了一口酒,悠悠道。

众人愕然。

这次,萧白素的脸上终于不再挂着笑了,因为,他的整个人已经飞起,此刻,他的剑已抵在了烈九州的咽喉处。

这时,烈九州的一口酒还未咽下。

众人忙过来劝架,他们也认为烈九州的玩笑开得有些过了。

众所周知,萧白素的师父白三股是病死的,且白三股临死之前,萧白素还在其师父的床榻边,尽心尽力,伺候服侍,不敢有丝毫怠慢,便是他的亲爹,恐怕也就只能做到这种地步了。

而且,萧白素娶师娘,是白三股临死前所托,以死相逼,又叫萧白素发了毒誓。

萧白素无奈,只得答应。

但白三股死后,萧白素对师娘依旧尊敬非常,不敢有丝毫的亵渎之意。

他们只是名为夫妻,实则并无夫妻之实,平日里,萧白素对他的“妻子”,仍以师娘相称。

萧白素的脸已通红,对于他这样的老实人,在众人面前这般诋毁他,当是比杀了他还教他难受百倍。

可烈九州却仍是笑笑,将那口酒慢慢咽下,并没有丝毫道歉之意。

相反,烈九州仍是笑道:“其实,我们都被骗了,萧白素与他的师娘早已暗地里勾搭成奸,先前,背着他的师父白三股,后来,被白三股发觉,但白三股碍于情面,并没有当众戳穿,没想到,这二人竟起了杀心,联合设计,毒死了白三股,又假装说是白三股病重,其实,白三股究竟是不是病重,我们谁都不知道,至于后来的,白三股临死之托,更是他们二人之间上演的一出好戏,为师尽孝,为母尽忠,不但赢了名,还抱得美人归,真可谓一举两得,一箭双雕的妙计啊…”

萧白素的脸已经惨白,当然,并不是因为他心虚,只是,他这个人,平生最爱面子,他的面子,便是比他的命还要重要,他是容不得别人半句诋毁的。

他的剑已又向前递了三寸,剑尖已有鲜血流淌。

可众人仍不相信,道:“你这么说,可有证据,怎可平白无故便冤枉好人?”

烈九州一笑,道:“便是我不说,天下之人谁又会相信,孤男寡女,在一起十年,竟会规规矩矩,老老实实,没有一丝一毫的非分之想?你说证据?我当然有!哼!我今日,便要当着天下众英雄的面,揭开他这层虚伪的面纱…”

说罢,便自怀中将那片木简掏了出来,“诸位请看,这是我方才在草堂之中无意捡到的,上面详详细细地记载了萧白素所干的那些无耻勾当,想必是哪位高人留下,只为来日能够还世人一个真相……”

众人便接过那片木简,争相传看,看毕,皆将目光投向萧白素,只不过,那目光之中,已带着鄙夷与厌恶。

萧白素看到众人的目光,他没有将那片木简要过来一看,更没有反驳解释,他已懒得再说什么,对于他来说,众人的目光,早已说明了一切,便是他再声嘶力竭地吵嚷,辩驳,又有什么意义呢?

他已猛地将剑收回,转过身,一言不发,走进草堂之中。

他的脸更白了……

一夜过后,当黎明破晓之际,众人睡眼惺忪地醒来,却见草堂大梁之上,有一个人,确切地说,是挂着一个人。

人们定睛一看,不禁惊骇,那人是萧白素。

萧白素上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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