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尘师傅站在祁染染的面前,仔细端详着这个再自己吹笛的时候,突然跑到自己不远处的女子。
他本就是个平素性格吊儿郎当的人,也没有作为一介高僧应当有的威严和严肃。
除非见到真的让自己能产生缘分上的牵连感的人,否则无尘师傅都不会轻易帮世人窥探天机。
此乃大忌。
可是现在无尘却在祁染染面前看见了精巧的机缘,而且还是跟自己有关的机缘。
这是他所见过的所有人中,跟自己最有缘分的一个施主。
无尘的表情十分严肃,雪白的袈裟长摆随着风的吹拂而与生于山间的草木摩擦,传出簌簌的声响。
祁染染被这么一打量,虽说没有抬起头来跟无尘师傅直接面对面,但却依旧感到了紧张。
那股子近乡情更怯的紧迫感在祁染染的心中达到了顶峰,以至于她都忘了反应过来,前世的时候,无尘师傅对自己说出预言的情景,跟此时有些相似。
“姑娘,你姓甚名谁?”无尘此时的问话都已经不再像先前那样随意了,而是带有一种认真的询问。
祁染染心中咯噔一下,知道这是无尘师傅在自己身上再次看到了什么。
也许这是自己这辈子一个难得的机会,就像上辈子一样。
祁染染便恭敬而尊重地向无尘师傅拱了拱手,温和地回答;“小女子姓祁,名染染。”
无尘在听到祁染染姓祁之后,面色有微微的凝滞,但很快便恢复了正常模样。
无尘师傅的道义告诉他,莫参人间闲事,这才是真正能在这个孤独的人世间真正的生存法则,但此时他却有些耐不住了。
面前的祁施主对自己很是恭敬,先前也仿佛是对自己的笛声非常有共鸣的样子,实乃自己百年难遇的知音。
对于高山流水的知音,无尘是慷慨的。
他将一只手五指向上竖起,搭在胸前正中的位置,默念了一句佛经。
而后无尘睁开眼睛,对着祁染染说出了他想说的话。
“这位女施主,前尘往事皆云烟,不必强求。我佛慈悲,既已得往返机会,便不必偏执若狂。”
祁染染震惊地抬头,和无尘四目相对,发现他说的话虽然是句句点破了自己重生的秘密,但从面色上看,却是真真不知道自己重生的。
玄乎至极。
“且,施主乃凤命。”
无尘说出这句话,祁染染觉得自己连这山间的风声和树叶婆娑的声音都听不见了。
凤命?
她是完全不怀疑无尘的预言的,但是却对皇家终究是敬而远之了,祁染染并不觉得自己以后还会有嫁入皇家的决心和勇气。
上辈子嫁入了皇家,却迎来了血色的恐怖。
祁染染心中这么想,对无尘师傅也没有什么介怀,便直接小心翼翼地问道:“无尘师傅,小女子敢问,宿命可改吗?”
无尘发现祁染染直接道出了自己的法号,心中产生了一些异样,这位女施主应当是第一次见到自己才是,若是旁人遇到这样的事,甚至给了自己预言,怎么可能不询问对方的身份呢?
而这位女施主却仿佛毫不怀疑的样子,不是精明到了极点,就是蠢笨到了极点。
无尘微微一笑,这位女施主显然是前者。
“宿命只是上天赐予你的,能否走出世人个人的道路,这是要靠施主自己去走的。成则已,不成则顺应。”
祁染染恭敬地行礼,她知道,无尘对自己已经说破了很多机缘,剩下的,就需要她自己去悟。
无尘看着祁染染给自己行礼,面上虽然不显,但心中却是有些久违的迷茫,为何这个场景,这位女施主看上去会如此眼熟?
他心中没能找到原因,只是觉得这可能也是一个他需要去解决的课题。
神色反而渐渐兴奋起来,无尘便口吻中含着激动对祁染染下了逐客令,“小僧准备在这山间再吹一会儿笛,施主若是无事,不若先离去吧!”
这话其实说得很是直白,若是不清楚无尘师傅待人处事的风格和他古怪的性格的话,可能会觉得很是无厘头。
若是有幸得到了无尘预言的人贪婪无度,想要获得更多的预言和启示,可能会动一些不端的念头。
而祁染染并无被冒犯的感觉,也没有想要获得更多的解答的意思。
此时的她,心中一半是震惊,一半是感恩。
“是。”
祁染染这句话还没说完,无尘便高高兴兴地往树林深处走了,仿佛早就料到了祁染染会有这样的动作。
祁染染看着穿着雪白袈裟的背影,心中对改变自己上辈子悲惨命运的坚定信心更加深了。
她对着无尘远去的背影再次行了一个礼,不是为了让无尘看见自己有多么崇敬他。
而是为了跟自己上辈子没有相信这位得道高僧的遗憾告别。
祁染染直起身来,叹了一口气,施施然转身,从这片偏僻的竹林出去了。
一出去,祁染染便听见了远处再次响起的,飘飘渺渺的笛声,直往云上飘过去。
她低头,看到自己踩着的坚硬的石板道,心中安定下来了。
“小姐!小姐!”珠儿大声喊着祁染染,气喘吁吁地跑到自家主子面前,脸上都是汗,面色也是可见的紧张和担忧,“小姐,原来你在这里!”
祁染染看着小丫鬟不停的流汗,想起自己刚刚跑走的时候并没有告诉底下的人缘由,有些不好意思,便用衣袖给珠儿擦了擦汗。
“小姐这是怎么了?是遇到什么熟悉的人了吗?”珠儿很是疑惑,她从未见过自家小姐像刚才那样慌张过。”
祁染染觉得如果说出无尘师傅的名字可能很难解释,便用简单的说法糊弄道:“祖母的生辰马上就要到了,我便在想用什么贺礼比较合适。最近恰巧听说祖母正在找擅奏乐的能人,便一下激动了。”
珠儿还没来得及说话,就看见祁安香从不远处慢慢走上来,看上去已经是爬不动了的样子,但依旧撑着一口气,见到祁染染,很是不怀好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