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的约定明明不是这样的！”韩雨霏喘着气，终于咬牙切齿地吐出一句完整的话。
“不是这样的？那就是你想取消这个约定，对不对？”芷雅半眯着眼，就像一只狐狸准备进攻猎物时一样。
“废话，我是让你离开陶晞，离开！”韩雨霏用吼的，她没想到，当时芷雅的用词别有深意，无端被摆了一道。
“韩小姐，你这样我很困扰呢，我只习惯一个一个约定来，你想换约定，总得取消原来的约定嘛！”芷雅装模作样地单手揉着太阳穴，困惑地说道。
“那就取消原来的约定，然后，立刻给我离开陶晞！”韩雨霏不经大脑，急于求成地为芷雅“解惑”。
“……”事情太顺利，芷雅对韩雨霏的白痴感到愕然，良久，她才叹了口气，道：“韩小姐，门在你身后，不送。”
“你这是什么意思？”韩雨霏不解。
“字面上的意思，你单方面取消了跟我的约定，所以约定金我无须还你，而我现在无意与你洽谈新的约定。”芷雅文绉绉地说道，她说得像绕口令，不管韩雨霏能不能听懂。
“你……”韩雨霏张嘴却不知道如何反驳，而事实上，她也没机会反驳，她才开口说了一个字，芷雅便打断道：“你用脑子想想，就你给我的那点小钱，比得上陶晞的家业吗？我在他身边要什么没有？拣了芝麻丢了西瓜，你还真以为我会做这样的蠢事？韩小姐，你醒醒吧，不想丢人丢到大街上，麻烦你别再来妨碍我工作，不然就算我没好日子过我也不会让你活得愉快。”
虽然芷雅所在的地方隔音效果相当的好，但是不知道是她有心还是无意，室内的窗帘只拉上了一半，外面的人能从剩下的空间里偷窥房间内发生的事情。现在围观的人越来越多，众说纷纭地猜测室内的剧码，由于全程芷雅几乎都是低着头，专心于绘图工作的样子，而韩雨霏则一脸趾高气扬，欺人太甚的样子，所以大部分版本都是以韩雨霏为狼虎，芷雅为羔羊来展开对白设计。越到后来，大家对韩雨霏的鄙视就越深，无形的抹黑，明明与她无关的事也堆砌在她身上，例如她必定是拆散别人青梅竹马的恶姑婆，又或者是以钱压人的黑心女王，又有说法她是吞了芷雅父母遗产的私生女……
韩雨霏虽然很想忽视，但是一道道驱离她的视线如芒在背，此时此刻，她不得不承认，在人情世故方面，她确实不是叶芷雅的对手，但是，她有靠山，而叶芷雅没有。想到靠山的承诺，韩雨霏不自觉露出不怀好意的笑容，她相信，叶芷雅怎么都没想到，靠山早就预料到事情不会这么顺利，早就设好了后着，叫这个厚脸皮占着陶晞的女人在一个月内自动离开。
韩雨霏在群众的无形压力下不得不离开，临走以前，还不忘恶意地推散芷雅的工具箱，愤恨地甩烂工作室的木门，臭骂占着窗户位置看了免费剧目的人们，最后还像来的时候一样，目中无人地蹬着三寸高跟离去，只是她眼中流露出的不再是胜券在握，而是不甘心。
芷雅什么都没说，这一仗她是赢得漂亮，但是她却没有胜利的喜悦，她默默地收拾好被韩雨霏弄乱的地方，继续自己的绘图，她从来都是守信用的人，所以找她的客户才没有流失，并且呈几何曲线增长，白花花的银子多的是人双手奉上，只是，钱就如她刚才所说的，还是她要留在陶晞身边的理由吗？在乎吗？不在乎吗？话说得太顺口，芷雅有种错觉，这就是陶晞最近变得古怪的原因，一直不去刻意提起的问题，被人*裸地挖了出来，叫他们的关系陷入尴尬之地。
“芷雅，她没对你做什么吧？”韩雨霏走后不久，琳玲便驱散了八卦的人们，亲自来慰问芷雅，她拉好窗帘，担忧地问道。
“如果你问的是刚走的那个，答案是否定的，如果你问没行动的那个，我敢保证，很快就会有什么。”芷雅自嘲地答道，韩雨霏的行为只能用愚蠢可笑来形容，但是逼走她就意味着周悦姬的到来，而周悦姬是一只老不死的狐狸，相当的不好应付。
“要不要帮手？不会影响到周氏跟美斯斯的关系吧？”琳玲也很现实，她是会帮忙，但是前提是不对公司造成影响，毕竟这么一牵扯，就不是她个人的事，而是公司上下几百员工的生计问题。
“用得着你的时候，我不会跟你客气的！”芷雅搂过琳玲，她不奢求这位死党能不计回报，只要她愿意略尽绵力以表心意就够了。
“我从来没想过你会客气！”琳玲收走已经完成的设计图，一语双关地说道，除了指她会为死党两胁插刀，也指芷雅在事成后的收费也是非同凡响的。
“拜托，我已经给你半价再九折了，还不客气？”芷雅纤手一挥，又完成了一副图，她越做越快，却无损设计图的质量。
“芷雅，你确定这些正常的设计能叫那只孔雀看上眼？”见芷雅游刃有余，琳玲趁机窝在工作室休息一下，可能她真的没有设计的天分，在她看来，芷雅这次的设计，跟她之前递交的几份也是大同小异，除了着色和配件不同以外，衣服的款式几乎没有变化。之前不通过的方案，换点搭配，难道就能通过？
“我敢保证。”芷雅毫不犹豫地答道，身为设计师，对自己的设计就该拥有自信，如果连自己都质疑自己的手笔，那么还能要求谁能欣赏自己？
“不会吼我吧？”琳玲看着又一份成品的出现，再三比对，还是没看出哪里特别，她趴到芷雅的背后，眨着一双求知欲的大眼睛，等待芷雅为她解疑，无奈芷雅瞥了她一眼后，果断选择无视她，感觉这样东西，向来都是因人而异，无法解释。
“大不了被退货的话，我给你退一半钱。”芷雅无所谓地抛出定心丸，谁不知道芷雅手心朝上的特性，要在她身上拿银子，比登天还难，她居然以此作为保证，琳玲当下再无疑问。
“琳玲，你好重，再不走我就无法完工了。”琳玲到底知道自己体重多少不？芷雅被她压了一会，手明显没有之前灵活，芷雅甩甩手，放松关节，准备要帮不自觉离去的“闲杂人”来个过肩摔。
“不就停了三个月健身而已嘛，哪有重多少……”琳玲不情愿地离开观图佳位，为了一个“重”字耿耿于怀，蹲到墙角里碎碎念给芷雅听。
芷雅没理琳玲，她换了一支墨水笔，在下一张图上写起了什么。奇怪的是，墨水笔就像坏了一样，没在纸张上留下片言只字，芷雅却也没有停手的意思，只见她洋洋洒洒地不知道绘下了什么，最后满意地停笔，将设计图归类到完工的部分。琳玲因为蹲在墙角，所以没看到芷雅这道最后的诡异设计图加工工序，或许，芷雅赶她的理由，其实与琳玲的体重无关。
***
连续三天，芷雅早出晚归，与陶晞擦肩而过，呆在家里的时间越来越少，出门的时间从早上七点提前到五点，到家时间，从晚上八点拖到十二点。陶晞多次对芷雅欲言又止，可惜芷雅实在太忙了，没有注意到，一次次的错过，陶晞的心逐渐跌入谷底。
一个星期前开始，陶晞公司的台面上每天都会有一个大小不等，没有署名的信封放在显眼的地方，第一天，信封里面放置的是一份声明书，是一份很无情义的断绝母女关系的声明，落款人的字迹虽然带着童稚，但那种力道和写法，陶晞不会认错，那是芷雅的亲笔签名。芷雅之前已经跟陶晞交代过这段卖母的过往，所以陶晞没太在意，可见芷雅的前期准备是多么的明智。
第二天，信封里放置的是一张CD，陶晞狐疑地将其放入播放器中，里面只录了一个人的声音，那把声音陶晞相当的熟悉，不用猜也知道是芷雅的，录音里面，芷雅大谈有钱万事好商量，人不过是价码，只要价码对了，她什么事都不怕做等等见钱开眼的论调。陶晞不知道芷雅说这番话时的对象是谁，但与其说她在说教，倒不如说她在逞强，而且录音里面，芷雅的声腺正处于换声的阶段，也就是说，这份录音是录在芷雅苦苦找工的阶段，陶晞可以理解，但是重新复习爱人嗜钱如命的精神，他的心就像被细针扎了一下一般，明明没有伤痕，却相当难受。
第三天，还是一样的信封，里面装的是一叠照片，照片里面的芷雅跟不同的人双双进入某家酒店，有的是搂着肩，有的是拖着手，有的甚至是亲脸颊的。照片里的芷雅化着浓妆，掩盖了她的娃娃脸，刻意流露出成熟性感的气息，她穿得并不暴露，但是重要部位的包裹却是若隐若现，比起全露更加惹人犯罪。这样的芷雅，是陶晞所不认识的，是芷雅有意隐瞒，还是那些只是工作需要？陶晞开始静静地观察芷雅，希望从中看出点什么，希望能找到一个理由说服自己，那些照片全部都是误会。
陶晞没来得及找到理由，第四个信封又出现在他桌面，这次陶晞犹豫了很久，最后决定要开就得跟芷雅当面一起开，避免任何误解。可是，陶晞有点沮丧地独自躺在大床上，原本芷雅常睡的右侧现在仅剩余温，佳人早已不见踪影。每每见到芷雅一身疲惫，双眼都快睁不开地回来，陶晞自然舍不得要她强打精神，撑着一对熊猫眼跟自己讨论这种“小事”，于是他放任芷雅草草洗过澡以后，倒床便睡，可是芷雅的活力恢复得异常快，每天陶晞都顶着低血糖尽量早地起床，但都没能赶在芷雅离开以前醒来。陶晞摸着依然没开封的第四个信封，里面会是什么？芷雅最近到底又在忙什么？陶晞半是担忧，半是疑虑，这些信件的威力不在于一次就叫陶晞抛弃芷雅，而在一点点在陶晞不为意的时候，将陶晞和芷雅间的距离拉大，现在他们两人，真能接受周悦姬接下来的攻击？
***
周悦姬约见芷雅的方式很特别──用一只狗叼着送到芷雅的面前。看着那张湿漉漉的“邀请函”，芷雅犹豫了很久，到底要不要接下，那样子烂融融的，怎么看怎么恶心。天人交战了好一会，芷雅翻出一个塑料袋充当手套，慢慢从狗嘴中拿到那份东西。
“晚上十二点，天星旅馆私会。”没有落款，但是字迹上看，应该是周悦姬的，只是这晚上十二点，时间上很敏感，而私会这个字，用得也相当引人遐想。去吧，大概善后工作会非常庞大，不去吧，就等于变相对周悦姬示弱，思前想后，芷雅决定去赴约，当然，前提是要在出发前跟陶晞交代清楚。
手机打一遍有一遍，已关机的对白听了一次又一次，留言重复了又重复，可惜，芷雅始终没能联系上陶晞，她尝试过去皓月找他，但是他不在，问小秘，小秘告诉她，副总裁早上接到一个电话以后就出去了，并交代她调开今天所有的会议安排。芷雅听后，不由地心惊起来，但是却一筹莫展。
“叶芷雅，你不会怕了我不敢来赴约吧？”晚上十一点，窝在家里不想出门的芷雅，接到了周悦姬的电话，讽刺的口气，仿佛在说，我就知道你一辈子都得活在我脚下。
“周悦姬，你对陶晞做了什么？”芷雅不受挑衅，她迫切地想要知道陶晞的下落。
“我哪敢对陶家大少做什么，怕是他已经厌烦了你，所以避开你了吧？”周悦姬嘲笑道，恶毒的话插在芷雅心中的裂痕上。
“你知道他不在我身边？”芷雅冷冷地质问，她在不断叫自己保持清醒，但是心痛的感觉越来越强烈，陶晞要抛弃她的胡思乱想正在席卷她的理智。
“我没义务告诉你吧？叶芷雅，还有四十五分钟，再这么磨叽，你确定你能来赴约？”周悦姬“关心”芷雅道，言下之意，你不敢来就好好招了吧。
“周悦姬，你等着！”周悦姬知道陶晞在哪，这个是芷雅的结论，再加上周悦姬的可以撩拨，芷雅终于无法再冷静，她气愤地挂线，草草写下留言，压在床头便驱车而去。
四十分钟的车程芷雅只用了半小时，站在约定地点的门前，芷雅百感交杂，那年，就是在这里，芷雅签下了卖母的声明书，那年，就是在这里，芷雅上了人生最惨痛的一堂课，那年，就是在这里，芷雅开始了她孤儿女的生活，那年，就是在这里，芷雅发誓一定要对周悦姬还以颜色……那年发生了太多的事情，但是，所有的事情都有一个起始点，那个起始点就是这家餐厅，装修很高级，服务很周到，却带给芷雅无数痛苦回忆的一家餐厅。
“不敢进来？”隔着落地玻璃，周悦姬用唇语对芷雅道，她右手摇晃着一只内盛名贵红酒的高脚酒杯，左手托着腮，随性又不失高贵，与风尘仆仆的芷雅，形成了巨大的反差。
“我人到了，有屁快放。”芷雅知道，要比高贵的那些架势，她肯定不是周悦姬的对手，索性反其道而行，本着一副我是下等人，你能拿我怎样的风骚出言不雅地顶撞周悦姬。
“这个地方，是不是久违了？你没想到，我为了纪念，特地买了下来，还尽可能地保持原貌。”周悦姬就像施恩一样说道，现在的天星旅馆，是一家集食住玩于一身的企业，芷雅因为下意识地不想去触碰当年的伤疤，所以极少到这区来玩，所以只闻其名，不知其实，没想到，现在的城中热点前身居然是当年那家名不见经传的餐馆。周悦姬从什么时候开始规划了这样一家出色的旅馆，芷雅是不得而知，但就餐厅本身而言，真的是什么都没变，芷雅甚至有点时空倒错的感觉，仿佛又回到当年。
“周小姐你的闲钱多，用来挥霍到这些无名小店上也算是造福社会，只是不知道，你如此大费周章地叫我来参观是什么意思？”芷雅毫不客气地点下牛排大餐，她不会像当年那样，连东西都没吃，傻傻地望着落地玻璃窗外的雨滴，默默地在心里掉眼泪。
“也不算大费周章，我只是认为，邀请人就该用对得起那人的方式而已。”周悦姬不着痕迹地朝经理方向使了个手势，让对方将芷雅的餐费挂到她之下，就当接济难民。
“原来我是多管闲事了，周小姐没邀请我来，我打扰了。”芷雅才不会笨得连周悦姬的贬低之意都听不出，什么都对得起她的方式，根本就是将她归类为狗！芷雅一面说着打扰，一面狼吞虎咽，刀叉用得叮当响，更故意把酱汁溅向周悦姬的方向，企图“无心”弄脏周悦姬的高级衬衫。
“也不能这么说，过门都是客，既然你来了，我也不妨送你点情报。”周悦姬唤侍应送来餐牌，以餐牌为盾挡下了芷雅的酱汁攻击。
“说吧，我听着。”免费的不要白不要，芷雅认为，她现在嘴忙手忙，不过耳朵相当空闲，能效率地过滤杂音，听出重点。
“陶晞就在这上面的房间里，韩雨霏也是。”周悦姬把玩着一把房间钥匙，不疾不徐地说道。
“……”理智告诉芷雅，这个肯定是圈套，但是听到周悦姬这样诱导性的说法，芷雅就是控制不住脑中的想法，韩雨霏推倒醉掉的陶晞，在床上为他脱衣，直到一丝不挂……
“要不要上去见证一下？”周悦姬好心地提议道，但却没有交出钥匙，反而停止转动，握紧了钥匙牌。见到芷雅眼神闪烁，右手么指不断摩挲着中指上的笔茧，周悦姬就知道，芷雅如她所愿地想歪了。
“价钱报来听听。”不出周悦姬所料，芷雅有意买下钥匙。
“坏人好事是会受诅咒的，要我冒那么大的险，只要钱未免太便宜你了，这样吧，你帮我设计一个世纪婚礼，宾客方面我会负责，你负责搞好场地摄影以及礼仪侍应。”周悦姬开出诡异的交换条件。
“我介绍你去找专业的婚礼设计公司，最多最后的费用，我负担一半。”什么诅咒，想你周悦姬死的人大概够环绕地球一周了，芷雅腹诽，但表面上却不动声色地开出合符自己底线的价码，婚礼设计是一个繁重的工作，芷雅不想*自己，更不想给周悦姬指使自己的机会，她宁愿事情用钱能解决，尽管这样她会心如刀割好一阵子。
“看来我说得不清楚，我只要你为我做一场婚礼设计，总设计、总指挥必须是你。”钱，她周悦姬多得是，她现在要的，就是叶芷雅这个人。（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