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夏寒暑，四时不停。
十年间，画扇每月的望月之日都会来到天水崖，极为按时的叨扰何足道，从未有过一次缺漏。
实际上，她来的远不止一百二十次。
早在六年前，她每月便会多来几日，静静的住进天水崖的那间小竹屋，不知是为了何足道收拾房间，还是躲避天道剑宗那些令人无趣的眼神。
偶尔的，她也才发现何足道并不只是望月之日才会来天水崖，寻常夏雨冬雪日，他也会来小酌些时候。
那时，他会大开山阵，任由夏雨落进来，冬雪吹进来，或温一杯酒，或冰一杯茶，就着两三个盐渍梅子欣赏山景。
落雨穿林打叶，白雪素裹银妆，天水崖难得迎进来清风，让坐在崖间的他心旷神怡，难得闲暇。
这种时候画扇遇见过几次，而后就遇见的越来越多。
自然不是何足道停留的次数多了，而是画扇那些时日总会提前来等。
所谓的偶遇，总有一个人先踏出脚步，在那里等待了很久。
今年依旧，正是秋时硕果，满山灿黄银杏。
踏着脚下厚厚的灿黄银杏叶，今日的画扇梳着流云鬓，一只小巧可爱的翡翠簪子束起了鬓侧花绳，眉间点了些胭脂绯，嫩唇更润了些脂膏。
“大师兄，今日给您烧的松茸汤，烤了几颗银杏果。”
见着那丰神俊朗的男子御剑而落，画扇起身，一袭鹅黄色宫裙悠然如舞，腰间丹青色的细带束起了润嫩纤腰，玲珑酥、胸前更有杏黄抹胸，艳而不魅，满是少女的鲜嫩诱、人。
她自然记得，何足道并不总是喝酒饮茶，这种伤春感秋之际，一些山货滋味反倒更加旷心怡口。
松茸是天水崖间的松茸，已经有些老了，不适炙烤，但此时熬出的汤汁正是醇厚滋味，以山泉水洗净，仅仅撒些海盐，便是一股淡淡爽口。
烤二三银杏果，正以那些恰好干燥的银杏叶小火烘焙，多费些功夫，核仁则正是脆朗，适合送汤入口。
何足道落剑，将眼神停留在那壶松茸汤与玉盘之上的十数个银杏果上，眼神微暖，只是转而看向画扇，眉宇间又皱了起来。
他当然知道画扇在讨好他，也知道这些年画扇借了他的名，在天道剑宗不至于总受欺负，原有的份例也不再总被苛刻。
天道剑宗待弟子向来敦厚，以画扇的份例若不倾尽修行，换成凡尘间的银钱足以让她在风起城或比翼城买不少凡尘间的好东西。
比如她这身宫裙，比如她头上那支簪子。
何足道并不介意这些，毕竟这是画扇自己的权利，每人的份例用于修行亦或享受，这都不是外人能够干涉的，是他们自己的选择。
只是……
“你要记得避嫌。”何足道的语气依旧那般严苛。
唯有这一点很重要。
他愿意出于同情，援手画扇亦或给这少女些许庇护，就像是他照顾许多新入宗的年幼师弟师妹们，这是出于大师兄的职责。
但画扇往他这里跑的这样勤快，每每还做这妩媚妆容，驻留太久实在很容易让人猜疑，瓜田李下总得注意。
画扇眨了眨眼，仿若没有听懂，只是乖巧的低着头，为对方斟了一盏松茸汤。
松茸两三片，汤水清冽。
她低着头，就是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