细语斜风，吹不着伞下的人。
撑伞的是魉鬼，便是狂风骤雨，又哪里能让王小凡淋着？
魉鬼倒也不觉得累，只是觉得有些奇怪，他稍后半步撑着伞，看着王小凡的侧身，实在不能理解。
“尊上您说过，不该轻举妄动。”
这是王小凡说过的话，为何他今日却食言了？
王小凡沉默着，眼瞳微闪，没有隐藏情绪的意思。他也开始思索，魉鬼所提出的这个问题。
洛城万药有问题，这是一直以来，他便知晓的事情，但知晓却并不代表能够处理，所以才遗留到了现在。
原本，应该在等等看看。
就像是夜云外的月，至少要等雨云散去，才好看个通透。
王小凡缺时间，但已经等了这么些年，在多等等，倒也算不得什么。
只是，他终究改变了主意。
“事情总有变化，就像是那天的云山，便是连我都看不清黑雾之中的那人。”王小凡顿了顿，如此回答。
既然看也看不清，便主动一些，将迷雾拨开，在仔细看看。
听着王小凡的回应，魉鬼则是神情古怪。
魉鬼自然无比清楚，王小凡做事儿，又何需向他解释。但刚才那个问题，王小凡还是解释了。
这不是给他解释的，恐怕是给他自己解释的。
言语说完，便是王小凡也愣了愣，不由得好笑，摇了摇头。
这个理由，便是连他自己都骗不了。
“那苏家女人究竟有什么好的？”
除了好看些，清媚些，贤淑些，情真意切些，又蠢又呆些……
魉鬼心中不由得开始嘀咕，觉得不喜，就像是他最开始的时候，便一直忌惮苏桃桃接近王小凡。
现在，心中预感倒是成真了。
魉鬼不需要多问，因为王小凡已经到了洛城万药，没有在像是最开始的打算，以那对姐妹做饵。
这已经说明了太多。
……
……
收伞，入门。
气氛有些冷冽。
洛城万药内，有很多人，大都是二阶道修，偶尔有那么几个三阶辟谷修者，唯有在大殿中央那位，眉宇间透着一抹煞气的霸道中年才有道修四阶金丹修为，算是矮子里的将军。
魉鬼自然不会在意，就像是他那时对王小凡说过的。
这种层次的势力，甚至不足以让他多看一眼。但王小凡在二十年来，却看了好几眼。
魉鬼实在好奇，不由得看着王小凡的后背。
尊上到底在看什么？
“你来了？”
大殿内，随着沉戾嗓音的响起，愈加的安静，外面的落雨声淅淅沥沥，偶有吹打在窗户上的声音，沙沙作响。
王小凡没有说话，魉鬼也没有。
问话的自然是那位洛城万药的掌控者，四阶道修的周浩天。
他的儿子在不久前死在了王小凡的手中，本担心对方逃离洛城，准备连夜探查对方住处，去血洗复仇。
未曾想，他们未去，王小凡却来了。
“这很好，若你自裁于此，我许你留个全尸。”
周浩天的嗓音有些沙哑，鬓角霜白。
他早已不在年轻，此时丧子，自是人生大痛。
但周浩天也明白，按照那些人的禀告，王小凡的大境界恐怕与他相当，多半已入金丹初期，他身后的那个帮手，也有些诡异。
虽然周浩天自恃浸淫金丹境界多年，底蕴深厚，更曾有那位先生的指点，同阶而战，也不会弱于寻常金丹亦或魔丹修者。
便是曾经同战过两位四阶修者，也让对方一死一伤，单论战力，元婴不出，难有人能够争锋。
周浩天自然不惧王小凡两人，也不觉得这两人会真的自裁。
但说些话，引得对方怒火，进而引出破绽，倒也总是好杀些。
周浩天不觉得这种手段有什么不耻，对修者而言，往往活下来的人才有资格评论，诉说。
此时，若对方动了怒火，愤然出手露出破绽，能更快的被他杀死，才是最重要的事情。
除了省些力气，周浩天也不想二儿子走的太孤单。
否则即便是他，想要杀死一个金丹修者，恐怕也需要与对方缠斗一些时间，那实在难看。
但怪异的是，周浩天说完这些话，那两人却没有任何反应，就像是未曾听到。
这让他不禁皱眉，觉得有些麻烦。
不可能没有听到，那么便是不在意。
无论是真的不在意也好，还是假的不在意也好，都有些麻烦。
早年走南闯北，周浩然自然有些眼力，看见过不少天资出奇之人，无论是修炼天赋也好，心性也好，世间从来不乏天才。
“是硬茬子。”周浩天皱眉心想。
随意一个眼神，洛城万药殿内的众人，便团团将王小凡两人围困，虽然作为二阶修者，要给四阶修者造成实际性的伤害，实在几乎没有太大可能，但总能做些骚扰。
更重要的是，他们的退路被堵住了，若是想逃也会废一番功夫。而那时，周浩天又如何会袖手旁观？
显然更会穷追猛打，将那时作为斩杀两人的契机。
殿内忽然有些嘈杂，脚步声也好，叫喊声也好，听上去有些心烦。
王小凡没有看向周围，只是静静的看着墙上的窗，细心的听着细风斜雨的声音，那终究让人觉得好听些。
魉鬼则是皱了皱眉，踏步上前。
他走了两步，见王小凡没有阻止，便也明白了是何意思。
“你可还有什么想说的？”
魉鬼认真的看着周浩天，没有去嘲笑。
这是很多年前王小凡定下的规矩，为整个北疆魔修定下的，他作为天门四将，自然也不例外。
他说过，魔修不是邪修。
所以很多事情得做，很多事情却做不得。
比如——
杀人的时候不能笑，即便杀的是该杀的人。
见到魉鬼踏出而出，周浩天的神情开始变得凝重，眼瞳间泛着些疑惑。
情报上，并没有这名黑衣劲装的男子的讯息，原来杀死自家儿子那青年，竟还有这样一位帮手。
周浩天看不出对方的深浅，眉宇间有些忌惮。
“杀子之仇，我与你们又会有什么可说的。”
虽然觉得对方身份或许不凡，但周浩天没问，也懒得去问，就像是不久前与那位先生说的那样。
总得先杀了在说，否则心中恨意难平。
“但我得说一句，我是魉鬼。”
魉鬼看着对方，道出了他的名号。
“这是杀你的人的名字，记好。”
也不知是谁最先留下的传统，大多数魔修杀人前，总会报出自家名号，这是北疆魔修的古礼，所以魔修的名声一直不好。
“魉鬼？”周浩天皱着眉，倒也没听说过中州哪宗，有这样一位修者。
他又在心中念了两遍，突然想到一件事情。
这人……未必就是道修？
若是来自北疆呢？若是那边的魔修？
周浩天突然想到一件很荒唐的事情，神情没由来的复杂，眼瞳中泛着些不可置信。
“魑魅魍魉的……的魉？”
这应该是不可能的事儿，如果真是那位，又怎会跟他这样一个区区四阶金丹境的修者废话？
那种惊世人物，又怎会给别人打伞？
“妖魔鬼怪的鬼。”
魉鬼看着他，觉得有些无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