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西下，风起城内多了些喧嚣。
因为苏蓁蓁没有去书楼，去的是青楼。
今日的她身着一袭粉白色水锻，梳的云鬓发髻，正是豆蔻少女的稳重打扮，偏又不失这个年纪特有的灵动美好。
“你给我指路，带我挨个去找她们，不一定能全救出来，但至少得让这些腌儹事儿暂时打住。”
苏蓁蓁与那个叫做小沫的贫民孤女说道。
直到她挨家挨户的闯青楼，闯私宅，以凡夫难以抵御的武力揍了七个老鸨、一百二十六个打手，九个富商老爷……小半个城内才乱了套。
她救了许多姑娘，但更古怪的是，除了最开始的，那个叫做小沫的孤女，竟是没有太多可怜姑娘跟她一同离开。
除了迎春楼内一个被打的半死的，一个富商家内，险些被大太太活剥的可怜姑娘，她们大都选择了沉默与隐忍。
苏蓁蓁见到这个结果，沉默了片刻。
她颇为聪慧，没有觉得这有何不对，也不埋怨这些女子没有骨气，这才是应有的常态。
否则她们早已经像是那些有骨气的可怜姑娘一般，被埋在了井里，不知压了多少土，压了多少枯骨，根本不可能活着等到她来救。
正在苏蓁蓁思衬这个问题时，来了六名修者将她围住。
有些是那些晦暗势力的靠山，有些是风起城府丞所请来的供奉。
显然，风起城虽修者不多，但也有些，只是有些鱼龙混杂。
“大胆小儿，我天道剑宗势力范围，怎容你如此放肆，枉顾规矩！”
六名修者之中，境界最高的那人为道修四阶，金丹境界中期，是天道剑宗的内门弟子之一，唤作隐奇峰。
“这不知是谁家的孽障，此城可不是你宗之地，还不速速退去？”此言发声之人，略有微胖，眯起的双眼透着些怒意与忌惮。
他是隐居在风起城的散修，唤作雷虎，修的是横练功法，虽只是四阶金丹初境，但战力未必比隐奇峰弱多少。
雷虎便是风起城内迎春阁与数家富商的后台，平日里收了不少孝敬，也正是有他的庇护，那些恶人方能为所欲为。
但雷虎同样看的出，这粉白色水锻的小姑娘非一般修者，无论气质还是天资实力，都隐有巨擘宗门骄子的风范。
多半是哪个大宗出来历练的小姑娘，一时间气不过学那些话本子里的女侠抱打不平，才将那些隐私事儿捅穿，掀了盘子。
“若你肯就此打住，我等不予追究，这终究不是你家的地界。”
雷虎的语气又开始转软，与隐奇峰一唱一和。
显然，他能够在风起城为所欲为，也是打通了隐奇峰的关系，故此方没有被天道剑宗调查。
此刻，夕阳已下，迎春楼被砸了个稀碎，众人站在残破的楼内，早已散去了围观的民众。
这终究不是什么光彩事儿。
听到这两人的红白脸，苏蓁蓁也明白了对方打的是什么算盘。
先放出天道剑宗的牌子吓唬她，让她碍于自家势力的安稳，心生退意，不敢在插手此事。
紧接着这一吓唬，再给一个台阶，让她就此离开。
此点想来也是因为对方看出她或许有些背景，不太愿意招惹，虽被砸了些产业，但也只当自认倒霉。
“看来你们这些阴私，天道剑宗并不知晓？”苏蓁蓁微凝双眸，不禁冷冷一笑。
想来也是，天道剑宗好歹是名门正派，碍于门面，也多半不许门下弟子太过孟浪，逆了名声。
但问题是，风起城离天道剑宗所在的比翼城如此之近，那名叫做隐奇峰的天道剑宗弟子，又是如何欺上瞒下，联手雷虎做的这些恶事？
随着苏蓁蓁轻呵，隐奇峰与雷虎二人也是一凝，对视一眼，眼瞳中皆有慎重。
这个小姑娘没被唬住，看来有些行走经验，若是执意要管此事，未免就会麻烦些。
“这是我们的事情，这些凡人也是我们的凡人，与你何干？”
这一次，隐奇峰负手而立，眼瞳中透着几分冷漠与犀利，如同一把敛入鞘的利剑，无喜无悲。
这话便有些狠，也有些干脆。
但这是修者大多数宗门势力的共识。
一方宗门，便有一方地域，那是独属于该宗的势力范围，除却一域主宗或该宗的附庸主宗势力，外宗不得轻易干涉，否则便意味着宣战。
同样的，那方地域的产出与资源，该宗除却需要向附庸主宗与一域主宗上缴部分之外，多余便是私馈，供给自身传承。
而凡人，哪怕诸多宗门未曾明言，却也有一个很残酷的默契。
他们也是资源的一种。
……
……
天道剑宗作为一方巨擘宗门，自然拥有着无尽的辽阔疆土，风起城只是其中很小的一处城池，但对于隐奇峰而言，却是费尽了资源，方才换来的一份镇守美差。
若是不能从中榨取足够的利益，他又如何能够供给自身的修炼？
与雷虎的联手，也不过是他为了保持天道剑宗弟子的体面，同时榨取资源的权衡之法，只消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全将过错推给散修雷虎便可。
但此刻，他并不需要否认自己的过错，因为隐奇峰相信，这名小姑娘无法反驳他的话语。
既然这名小姑娘看起来家世颇为不错，想来家里也拥有不少城池资源，难道还弄不明白放诸天下，这种事儿都稀松平常？
故此，隐奇峰直接点名了凡人便是资源，这里的凡人是他的资源。
言下之意便是，你家宗门势力地域，范围内有没有凡人？若是有，又是如何对待的呢？
同为压榨凡人，谁又比谁高尚到哪里去？
若你连自家事儿都顾不好，又哪里有脸来管他们的事儿？
听到这话，苏蓁蓁沉默了一会儿，眼眸中透着些难以言喻的愤怒。
就像是数月前，她遇见了玉茗，就像是一年前，她与长姐的亡命之旅……
也许对于高高在上的修者而言，鲜有人会在乎如同蝼蚁的凡人的感受，但他们却忘记了，谁曾经都是蝼蚁。
蝼蚁当然会在乎自己的生命与权利。
“没有哪一个人属于别人，他们只属于自己。”
而且她真的没奴役过凡人，找茬理直气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