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无名提到那位苏家小姑娘，鸠摩小和尚又有些郁闷。
而今世间有仙韵道体，他这个同辈第一人的水分就太大了。
就如同些许年前的花念与小铃铛，在他们之上永远还压着一个懒得与天下俊杰比较的魔家大姑娘。
根本没得可比，自然不需要去比。
仙韵道体只要不停的活下去，历经九重天劫而不死，就是万古至强，就是天地至极。
这等存在就好似那‘无双’古剑，是否还是人力都是两说，又怎能与人比较。
好在鸠摩小和尚对于虚名不甚在意，何况那位苏家小姑娘与药命儿关系极好，他自然希望对方长命万岁。
“可我觉得……那位苏小姑娘的状态不算太好。”
哪怕苏蓁蓁有惊无险的渡过了前三重仙韵天劫，在鸠摩小和尚看来，依旧不容乐观。
她根本就不明白仙韵道体的意义，王小凡这些长辈们虽有提点，但竟然都没谁点明，大有让她自己闯路摸索的意思。
这样苏蓁蓁与之前那些折损在岁月中的仙韵道体，又有什么区别？
事实上，浮生大陆有记载以来，便出现过许多次仙韵道体，那些人或有大气运走到了第八重天劫，或有连第一重天劫也没有熬过的。
这种事情很稀罕，但放在漫长的岁月里，在如何稀罕，也会有些例子可循。
唯一历经九重天劫而不死的那位雪主，却成了特例中的特例，变数与奇迹实在太多，让人难以捉摸。
“以鸿羲前辈的经验，恐怕都难以助她渡过第七重天劫。”
虽然距离那一劫还很遥远，但仙韵道体难以常理揣度，鸠摩小和尚并不敢打包票。
无名沉默着，默然望着菩提树。
夜色已至，稀疏的星光透过枝桠的缝隙，零零散散的洒落地面，透着些棋盘似的蕴意。
无名一身羽色浴衣，像是古时风流名士，塔拉着草鞋，在枝桠的阴影中行走，眉宇间透着些复杂的情绪。
他完美的避开了所有星光，明明在踏步而走，却有一种极为玄奥的舞感，偏偏这种动态之姿，给人一种极为宁静的情绪。
若非鸠摩小和尚心神深厚，也会被这幻步迷惑，以为师尊无名在起舞踏步，事实上，他从一开始到现在，就只站在了原地。
“你说对了一半，也说错了一半。”无名结束了演算，眼瞳中难得透着些有趣的情绪。
“王小凡那厮绝对有能力助那小丫头渡过第七重仙韵天劫，但他不会帮，另有要事去做。”
显然，让王小凡有此改变的契机，就是那位苏夫人。
听到无名的回答，鸠摩小和尚觉得有些难以理解：“比让那苏家小姑娘活下去还要重要的事情？”
在鸠摩小和尚看来，而今的世间颇为宁和，若有仙韵道体镇守，就又是一个时代的繁盛。
究竟有什么能比保住苏蓁蓁更加重要？
无名皱了皱眉，不好回答，这件事儿他也思量不清。
但他清楚，哪怕是王小凡本人，恐怕也在权衡，至今难清，否则他的旅途不会刻意压的这么慢，显然心存犹豫。
“也许吧，而且谁说他不帮，就没人能帮了？”
可助苏蓁蓁渡仙韵天劫的人，世间远有一个比王小凡更有经验，也更合适的人。
那位南岭的妖仙子。
想来此行，王小凡带着苏蓁蓁前往南岭，就是为了探听妖仙子的行踪，将这苏家小丫头交给对方照料。
这是最稳妥的办法。
鸠摩小和尚略顿，也听懂了无名的意思，不在担心，反而开始好奇。
“您是怎么猜到鸿羲前辈另有要事？”
他很清楚，自家师尊应该没有与那位鸿羲前辈联系。
或者说，天下三君之间极少联系，平日里连封书信都不会有，远不像是青帝陛下、南大仙子还有那位红尘魔尊，莫说偶尔会小聚，闲来还有大宴摆着玩儿。
无名无聊的看了鸠摩小和尚一眼，不明白这小家伙好奇心怎么这么旺盛。
不过想了想，这些事情他总归是要知道的，趁机提点一二也罢。
“这是二百三十一年前，我们在与太一魔尊死战前，就已经约好的事情，而今只是依着原本的计划来罢了。”
如果当年王小凡死去，或者一如之前重伤，那么这件事情得由他来做，白帝顶替他的问题。
既然苏桃桃的出现，让王小凡重新拥有了机会，原本属于他的事情，自然得由他自己做。
这样各人处理各人的问题，不至于出现一大缺角，总能更为稳妥。
听懂了无名的话，鸠摩小和尚的神色略显古怪。
“那您刚才在用无量大衍术算什么？”
就为了算个早就定下来的事儿？
似是察觉到了弟子这种情绪，无名有些好笑。
“我在算他最后能不能活下来。”
听到此，鸠摩小和尚神情变得严肃，也有些慎重。
莫说对于王小凡这等己方前辈，他需要关心与担忧，单就是天下三君对天下的恩情，也值得他抱着莫大的敬意。
“那结果……”
“不知道，我怀疑他自己都没算准，就走了出来。”
无名觉得有些意思，感觉认识了个假的王小凡。
“那家伙以前从来不做预料之外的事儿，凡事儿力求稳妥，这次倒是罕见。”
听到这些话，鸠摩小和尚沉默了很久。
能够让天下三君各司其命，却依旧没有什么胜算的问题，从古至今也只有那一件。
但那是本应解决的问题呀？
“您的意思是？”
“和你猜的差不多。”
无名的眼瞳中透着罕见的慎重，觉得头疼至极。
而今天下气运割裂，灵势浮动，道韵不稳，显然是尸妖现世的征兆，能够引起这般大的变化，即便不是那位太一魔尊，也必然是同等级别的怪物。
这是他们三人很早就担心过的问题。
或许那位太一魔尊根本就没死。
或许那位太一魔尊死了，但依旧有人替他活着。
那名月妖的现世，还有王小凡在洛城云山之上，所遇到的那层心魔黑雾，都能说明一定问题。
说罢，无名起身，一袭羽色浴衣随风而抖，竟是颇有谪仙风骨，让他的长发在夜色中绘成了墨海。
他饮尽葫中水，眼瞳中透着快哉的战意与期待，踏步而前，竟是一寸万里。
“菩提城就交给你了，好好看着。”
鸠摩小和尚没想到师尊无名会来这一手儿，眼瞳睁的老大，完全没有准备。
“那您呢？”
“故友多年未见，总得絮叨两句。”
那苏家大小姑娘虽奇，但总归不是而今时代的因果，有绿青青她们照料足以。
最重要的是……
“妖前辈而今是何态度？”
远遁的那朵夜云，难得忧心头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