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一次离别，都有可能是最后一次相见。
众人静默在极远处的雨亭，情绪依旧低沉，或望着渐渐黯淡的天空，或看着清澈的池塘。
初春的莲荷极美，逆了时节，多了一份铮铮的傲气。
“那合欢秘法究竟……”
谁也没想到，最先开口的竟是王小凡，这位最耐得住性子的鸿羲魔尊，罕见的心乱。
只是随着出声询问，王小凡又才发现他问了个傻问题。
已经知晓的事情再问，迷惘的并非是这个问题本身，而是对这个问题产生了极大动摇的自己。
当日马车之上，画海接引他们一行人之际，就已经解释了个大概，以王小凡的经验与思量，对于事情的前因后果自然早已推测出了全貌。
此刻询问，除了心虚，又哪里有别的意思。
绿青青瞥了他一眼，觉得王小凡真是无趣，吃亏的是花不语又不是他，成天装个小媳妇的模样是闹着玩儿呢？
对于花不语的情形最为了解的魅妖儿则有更多感慨。
魅妖儿不知道那位明月前辈是否能够救活清风尊者，亦或者两人一同死去的概率更大一些？
但即便能够活下来，以明月前辈的境界也远不如自家师尊，渡与清风尊者的命源，恐怕也不足百载。
当年的师尊耗尽了未来，燃尽了妖丹，历经无尽痛苦，方才给鸿羲前辈续命三百载，这已经是亘古以来‘合欢秘术’使用者，罕见的大气运。
对于大多数妖修女子而言，与心上人一同在业火中灰飞烟灭，才是最常见的情况。
只是即便师尊花不语活了下来，魅妖儿却也替她觉得痛苦。
过往的二百三十二载，因为没了妖丹，哪怕有合欢秘术的延续之力，花不语依旧会每日受到神魂撕裂的痛苦，五脏如同火燃铁煮。
她的体质更是差到了难以承受自身的灵力，乃至于时常会需要依靠丹药，像是凡人一般入眠规避痛苦，否则便会生生痛昏过去。
而花不语所隐瞒王小凡的最大的一件事儿，亦是她的寿命，正是因此，哪怕是最忠诚于王小凡的魉鬼，也肯答应这场‘欺骗’。
花不语自那年殒天，施展‘合欢秘法’渡给王小凡命源之后，亦有大气运，余命源三百载。
几乎与王小凡无异，若无意外，大抵只会比王小凡晚一息死去。
这不知是缘分，还是一种折磨。
魅妖儿当然知道王小凡想问什么，但他除了去问花不语，不可能得到任何答案，哪怕是与他关系最好的白帝和佛无名，也绝对不会告知给他真相。
“依着师尊的性子，更不会告诉您了，问也是白问。”魅妖儿心中念着，眼眸中是些复杂的情绪。
曾经她不明白师尊为何如此，而今经历了许多，大抵也隐约了解。
正是因为喜欢，所以才不愿对方难过。
前来南岭途中，小铃铛闭关之前，魅妖儿顺路去问候了一番，也私下问过南大仙子，自家师尊为何一定要瞒着鸿羲前辈？
南大仙子作为师尊花不语的闺中密友，大抵是极少数知晓真相的人，她说了许多原因，最重要的那一条却没说。
大抵是师尊害怕鸿羲前辈知道了真相会自责难过，会怀着愧疚与歉意活下去。
师尊想让鸿羲前辈真正快活的活下去，自然就要将所有的问题藏起来，不让他发现，甚至不敢去见他。
只要他能够活的好好的，在如何痛苦，她大抵也是开心的。
怀城初遇，便是倾然情许，一念终身。
三百载苦难，愿为你偿付，携忆前行。
……
……
夕阳西下，初春的星光淡雅熹微，像是害羞。
七煌妖伞将落雨阁笼罩起来，就像是眷侣的新房，透着些夏日的暖意与懒散。
偶有莲荷的香意吹过，吹拂在竹屋的窗边，却吹不透早已合上的窗户，无法触及屋内那抹新菊茶的幽甜。
一幕幕的记忆闪过眼眸，让明月不由的浅笑，眼眸却早已满是泪水。
她不会在众人面前哭，但却总是爱自己哭，更爱在清风怀里哭。
三种不同的情绪，对应着太多不同的心情，有时候连她自己也分辨不出究竟是开心还是难过。
人生大抵如此，五味杂陈。
“你那年演的可真假，英雄救美哪里是那样出场的？真把我当成了傻傻的小姑娘不成？”
明月望着昏厥在软塌之上的清风，悠悠的解开了对方的衣裳，想着之后可能发生的事儿，双颊烧成了绯色。
她抱怨的，当然是与清风的初遇，至今都有些耿耿于怀。
若是清风当年不演个浪子，演成个谦谦君子，不知道是否能更快的娶了自己？
“你又哪里来的那多道义，我都不介意了，你还扭扭捏捏的，真想羞死我不成？”
她继续抱怨着，羞红的脸颊微微鼓了起来，眼眸中是几许嗔怪与怀念。
这自然抱怨的是那些年的‘纠葛’，她与清风的‘互演’，甚至让她以女子矜持去倒贴，反倒是这家伙不愿意了？
碎碎念着，落雨阁内暖意盎然，透着些绯色。
依着那道凝珠紫玉的玉简功法，明月也跨在了清风身上，像是一只僵硬的幼鹿，满是紧张与担忧。
阵法流转，旖旎的光彩充满了竹室。
明月褪下了一件件衣裳，白皙的臂膀在绯色流光的映衬下，红色就像是暮色云霞，平添了一抹醉意。
地上，她那桃粉色留仙裙与清风的中衣，亦借着绯光，宛若烧成了大红色的嫁衣，好似那年新婚。
柔软的青丝盖住了身子，像是明月想要藏住最后一抹羞意，眼眸中除了太多复杂的情绪，渐渐化作了一抹暖暖情意。
两人的纠葛过往，情仇恩怨便是几天几夜也道不完，但于此刻却不在重要。
或许一夜之后，便会死去，再也不复人间，想那多又有什么意义。
“你要能活下去就好了。”
明月违逆了那道凝珠紫玉上的功法提示，没有给自己留下任何命源与灵力，倾尽所有给予了清风，却毫不后悔。
这般他活下去的机会或许更大些，自己却是必死无疑了吧。
念着这些，明月心中的羞意终于浅了些，呆呆的望着清风的面庞，一如当年俊俏帅气，可惜没了头发，但还是稳重了许多。
“笨蛋。”
她伏下身子，吻了上去。
竹室内更暖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