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边云色渐暗，透着些迷惘的情绪。
清风更是有些难以理解，这位迦叶尊者的态度为何依旧宽和？
“你能坚持自己的道路，这不是坏事，我佛如海能纳入百川，又怎会容不了年轻人的选择。”
迦叶尊者没有笑，神情有些认真却又有些遗憾。
他沉默了片刻，像是在想些什么。
最终像是经过了权衡与犹豫，他依旧放弃了对清风出手的打算，并没有展露出任何敌意。
“但我还是希望你能够帮我们一次，无论那位明昊楼主是何等人物，但有他的存在，春风化雨楼便不会覆灭。”迦叶尊者思衬说道。
“而春风化雨楼的确是邪宗，不应存于世道，这一点你应该也能理解。”
说罢，迦叶尊者从袖口中取出了一只白玉净瓶。
“三大佛宗准备在下个月对春风化雨楼联手围杀，进而将已成气候的日月盟重新打散，以防后患。”
“这是掺杂了古佛舍利的神魂散，你应该知道怎么用。”
“是否使用的权利在于你，但我希望你能为了西域苍生而慎重考虑。”
言语间，迦叶尊者将那只白玉净瓶递了过来，清风有些犹豫，最终还是收了下来。
他并非是如迦叶尊者所言一般有所考虑，只是想不通透这位迦叶尊者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暂时不好表露敌意。
大家又都不是小孩子了，谁又会因为这三言两语而动摇，改变已经做好的决定。
想来即便是如刘仁行与墨云儿等人，也不会相信迦叶尊者这三言两语，便能够劝自己回心转意，何况迦叶尊者这等境界高深，活了更久年岁的老怪，心中理应更是清楚。
清风接下这只白玉净瓶后，仔细观察没有发现异状，便随手收了起来。
事实上，他也不太如何愿意就地与迦叶尊者起冲突，毕竟对方的实力境界极强，又有旁的佛修助战，他想要脱身也是一件极难的事情。
表明打算划清界限是一回事儿，直接找死又是另一回事儿。
“但我的考虑……您可能会失望。”
无论如何，迦叶尊者宽和豁达的态度值得清风尊重，清风再度认真持礼，便准备告辞。
迦叶尊者浅笑着点了点头，眼瞳中没有什么情绪。
“我依旧是那句话，这神魂散的使用权决定在你，请为西域苍生慎重考虑。”
言语间，迦叶尊者竟是双手合十认真回礼，这以他的辈分与境界而言，算得上是谦卑与请求。
清风沉默了许久，心中有些钦佩。
虽然他依旧不准备改变心意，随后转身踏云而去。
在复行数十路，确认身后无人追踪后，清风才按照最初前来的路线返回，重新回到了明月等待的地方，准备一同返回春风化雨楼。
清风所未曾察觉的是，那只白玉净瓶在他的袖口中，隐隐透着些幽暗的蕴意，就像是世间极致的颜色，比暗夜更加深邃可怕。
偏偏这股凝重至极的道韵，清风根本无法擦觉丝毫，哪怕就在他的袖口之间，甚至缠绕在了他的臂膀之上，隐隐凝刻一道暗线，然后消失不见。
这一切的变化，都在不经意的瞬间，这是以清风而今的境界，乃至更高的境界都难以察觉的深奥手段。
这并非那位迦叶尊者的手段，而是来源自北疆有史以来最恐怖且强大的那位禁忌魔尊。
能够斩杀老仙君，诛灭古佛祖的深奥之能，莫说以清风而今的境界，即便是明昊本人，也极难轻易感知。
……
……
随着清风远去，茶庄内的气氛也变的更加诡异。
并非是布局与现状有何变化，只是气氛莫名的死寂，藏着难言的恐惧。
迦叶静静的望着清风离去的云空，眼瞳中宁静的情绪亦是变成了嘲弄，他轻笑了笑，更是透着些冷酷的意味，哪里还有之前的宝相庄严。
茶庄内，刘仁行与墨云儿跪拜在地上，他们自然早已知晓这位迦叶尊者真正的身份，是他的追随者。
那几位旁的佛修，亦是战栗着身子，绝望且恐惧的跪拜在了地上。
哪怕他们是来自无量山乃至红尘崖的强大佛修，依旧对迦叶强大的实力境界心生畏惧，更重要的是他们恐惧的是迦叶所代表的那位禁忌魔尊。
那人是浮生大陆至为强大的魔神，是所有凡人乃至修者都为之战栗恐惧的梦魇，是不可战胜的怪物。
尸道邪法，更是如逆天的跗骨之妖，让人发自本能的畏惧，却又忍不住想要窃取。
而今他们亦是被迫走上了这条路，自然只能归附迦叶尊者。
“迦叶尊者为何放过他？”一位无量山的佛修不明，颤抖着跪拜询问。
仔细观去，能够发现他们不再掩饰的周身，亦是缭绕着幽暗的邪异，正是修炼尸道的邪法气息。
墨云儿等人亦不明白，以迦叶尊者的手段，大可强行控制清风，没必要这么麻烦。
哪怕清风骨头要硬上许多，真的不畏惧生死，倒时利用手段迷了他的神魂，控了他的神智，依旧能够更好的为己方所用，不至于像是现在，不确定状况太多。
他们本就游离在三大佛宗与春风化雨楼的博弈之间，在夹缝中寻找契机，不容一丝失误。
听到那名修者愚蠢的询问，迦叶的眼瞳透着些漠然的情绪。
但似是闲来无事，亦或者像是说给自己听，他还是解释了一二。
“尊上曾经说过，人心远比我们想象的复杂，也远比我们想象的简单，这本就是一柄双刃剑。”
“而清风便是这柄剑，替我们对付明昊的一柄剑。”
若是他真的强行控制清风，哪怕做的在如何隐秘，以那位明昊楼主的敏锐与境界，势必会察觉不妥，进而警觉。
那般反倒会造成更大的困难，弄巧成拙。
沉默片刻，念及那位春风化雨楼的明昊楼主，迦叶心中亦有感慨，隐隐有些罕见的无奈情绪。
“你们更不要小瞧了那位明昊楼主，即便是我入了尸道已久，而今都未必敢言之必胜于他，那人无论境界亦或心性都着实坚韧。”
听到此言，众人亦是心有震撼。
他们如今已经是迦叶尊者的追随者，自然明白这位迦叶尊者作为那位禁忌魔尊的得力下属，修炼尸道已久，而今境界恐怖至极。
恐怕在当今这个没有佛祖的西域，三大佛宗的宗主都未必有迦叶尊者的真实实力强大，而那位明昊楼主，竟是仅凭借自身修为，便能够不弱于迦叶尊者！
“以那人的心智与谨慎，无论我如何直接算计，都会有所疏漏，被他所察觉警惕，贸然出手只会受之被动。”
“但以菩提城这一子清风做局中局，便又是不同。”
念及此，迦叶的笑容更透着些罕见的得意。
想来明昊早已料到清风是菩提城的钩子，亦是对此做好了万全的对策。
但迦叶很清楚，明昊是真豪杰，拥有海纳百川之量，而清风亦是罕见的品性天赋上佳的青年俊杰，两人相遇必然会有所知遇，不会真的下杀手。
那时明昊也必然会想办法拉拢清风，以期对方继承他的衣钵，清风也多半会有所动摇，说不定会反戈菩提城，辅佐明昊。
这是对西域万民有益之事，想来这两个道不同之人，最终也会为此走上同样的路。
何况其间那个小姑娘，更是起到了至关重要的调和作用，能够轻易化解清风的心结，让其下定决心。
以那位明昊楼主对义女的信任与爱护，更会因此减轻疑虑，舒放大半警惕。
“以清风为饵，那明昊楼主势必会招揽为己用，偏偏清风意娶那个小姑娘，诚心归附春风化雨楼，以明昊的心胸更是无法再起疑心……”
“他又如何能想到，这依旧只是一道虚晃的引子。”
清风即便真的诚心归附，又有那名小姑娘做保险，不会想要坑害明昊，但也因此让明昊更容易忽略另一种可能。
清风本身便是一道陷阱，连清风自己都没有察觉的一道陷阱。
这并不是春风化雨楼与西域三大佛宗的博弈，而是属于他迦叶与明昊两人之间的博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