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画海刚才那句略有些轻慢的话，终究蕴含了不少意思。
王小凡即便当年被所有人隐瞒，而今又如何会全然不知，已经从花念的身世略有些猜想。
但他终究不是瑶池之人，自然不曾知晓妖族仙子们历代相传的那道‘合欢’秘法有多么残酷与神奇。
此时的王小凡声音依旧木讷，眼瞳中却隐有些恼意。
这对于早已心若秋水的他，是数百年来都极其罕见的情绪。
“我应该知道些什么？”
王小凡就像是在质问，他们到底隐瞒了他什么？
事实上，此刻在王小凡漫长的修炼岁月间，都是极其罕见的心绪。
以他早已阅近世间的经验与慧识，已经隐隐推断出了数种可能，甚至内心深处的那个答案，已经极其接近真相。
唯一的问题是，他依旧有些不愿相信。
不是因为害怕责任，而若是因为他自己的原因，害了花不语的未来，王小凡更情愿在殒天之战那年死去，让花不语活在安稳的世间。
面对王小凡的质问，魉鬼沉默的低着头，就像是往过的二百三十二年，对于这个问题不会给予回应。
画海默然的看向窗外，除却师尊绿青青，她并非必须要尊敬别的域主，王小凡的质问对她没有意义。
鹿撵之内，苏蓁蓁与药命儿亦是沉默着。
南海棠则是牵住了画海的手掌，恨恨的瞪了王小凡一眼。
“你凶什么？”
她罕见的没有用尊敬的语气，替画海有些委屈。
王小凡怔了怔，明白他刚才有些失态，这是他太久没有展露过的情绪，竟是有些不太像自己。
片刻后，王小凡压下心中情绪，施礼致歉。
等到王小凡偏过头，看向苏桃桃时，苏桃桃早已睡去，仿佛什么也没有听见，什么也没有看见。
只是几乎未曾如何修炼的她，装睡的气息实在是太过拙劣，连苏蓁蓁都能轻易看穿。
鹿撵依旧在行进着，很快。
窗外的景色像是倒着在飞，晃过眼眸就像是集市之中，那些连环小画，透着无尽的生动与色彩。
众人又是沉默了许久，直到不知过了多时，苏桃桃再度睡醒，气氛才稍微缓和。
药命儿却又感慨了一句。
“若是画海姑娘能够不嫁那位黑螭公子该有多好？”
即便药命儿并不是南海棠，对于画海不太了解，但也知道对方是位很好的姐姐，就像是苏桃桃之前的感慨，女子若是能够嫁给相互喜欢的人，总比被迫的婚事好些。
虽然作为名门贵女，药命儿也明白这些话有些不妥，但却也忍不住心事。
画海轻笑着摇头，没想到连个小姑娘也会感慨她。
“我的确不喜欢黑螭公子，但就事论事，他的心性虽然不佳，但品性总有抑制，且天资与地位都不错。”
“即便娶了我过去有所冷待，也总不至于苛责，看在与瑶池联姻的份儿上，我也能过得很富贵。”
“就算他事后再抬几房妾室，为了黑龙谷大计，也必须与我有个孩子，不会胡闹的太过分。”
画海顿了顿，不知想到了什么，眼眸间有些不同于之前的冷意。
这种感觉与她之前的淡然不同，与那种万事不管的冷漠也不同，反倒是冰冷之间，透着些懊悔与痛苦。
“退一万步，他就算再坏，也不可能再害死我义父，将我关进妄死城不是？”
言语间，竟是还有些绝望般的委屈。
刹那，鹿撵内再度寂静，无人敢接话。
即便是王小凡都沉默着，对于传闻中的那个故事有些遗憾。
苏蓁蓁冥思着，才想起不久前听说过妄死城，那是西域菩提城里的一处囚牢，亦是天下间最可怕的囚牢。
佛祖无名曾经便被关押进去，那里亦是关押着天下间最恐怖的邪修们。
这位很好看的画海姐姐，又为何会被关进去过呢？
……
……
随着鹿撵停下，那四匹白鹿也是一声清啼，提醒瑶池的守门仙子们，来客已至。
随着画海下了鹿撵，与前来接引的瑶池仙子们碰头，众人也请王小凡等人下了鹿撵，安排众人前往听风雨廊。
不出意外，绿青青近些时日来的傍晚，都会休息在那里。
既然王小凡到了，总得去打个招呼，不仅是为了合乎礼数，更是因为王小凡有些问题很想询问。
在画海与四名接引仙子的守护下，众人踏入瑶池的山门，亦是没有受到护山大阵的检查与威压。
这即便是瑶池的弟子们未曾享有过的待遇，是对北疆魔尊的尊重。
终究是一域之主，便是前往哪里，也没有被山门大阵检查的例子，那未免太过拂人脸面。
踏入瑶池之后，宛若云雾仙境。
无数玉桥阡陌交通，搭在氤氲清水之上，用以代替道路，数之不尽的王莲四季盛开，将无尽的池水与云雾之间，用碧翠与粉白相间的莲河隔开。
苏桃桃看着这般如画美景，一时间有些痴醉，随手划过身旁的云雾，竟是发现指尖透着丝丝沁人心脾的凉爽。
偶有水鸳鸯卧在王莲的宽叶之上，竟是当成了窝巢在小憩。
白玉桥下更是池水清澈，连淡金色锦鲤的鳞片，都能数个一清二楚。
唯一可惜的是，瑶池因有护山大阵的存在，倒是没有过盛的阳光，所以看不见波光粼粼的湖面与金闪闪的游鱼鳞片。
一切都隐藏在了云雾之中，三分可见，七分未描，美的让人沉醉。
“这里的景色确实很美。”
王小凡对着苏桃桃说道，左右闲来无事，便放慢了脚步。
跟在两人身后的众人自然也放慢了脚步，魉鬼却微微扬眉，看见云雾便想起了天门的云海。
“美则美矣，但较之我天门的无尽云海，将天空踩在脚下的万里豪情，还是太小家子气。”
魉鬼的嘟囔没有避讳，惹得四位接引的瑶池仙子有些不快，画海却是沉默了片刻，只反问了一句。
“不是因为天门的国府较之我们瑶池太穷，没钱修缮宫殿吗？”
这是整个浮生大陆都知道的事情，北疆的天门有万里云海，有无尽山脉，天门立于其上，尽有无尽豪迈，宛若将层云天空踩在脚下。
问题是，无论天门在或者不在，云海依旧在那里。
那些山脉在那里，就不需要修筑，所以很省钱。
虽说北疆的天门是浮生大陆至高的势力，象征着统领北疆的魔尊之权，绝对算不上贫穷，哪怕数十个巨擘宗门的财富也难以比拟。
但麻烦的是，与瑶池比，天门确实有些穷。
全天下都知道南岭最富饶，瑶池最有钱，妖主绿青青才是世间最富有的那个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