乘着朝阳离开，未行多远，就到了夕阳。
因为带着玉茗与那个婴孩，月玲珑等人没有御空太久，更不敢太快，否则天空中过快的罡风会将毫无修为的凡人刮成碎片。
临至某处古城，待菊有道去买了艘剑舟，众人才继续赶路。
剑舟起空，临至云端，宛若飘荡在游湖中的画船，一切美好的像是梦境。
玉茗见着此般美景，也没有之前御空之时躲在菊有道身后，只能紧闭双眼忍痛的促狭，眼眸间泛着些罕见的欣赏情绪。
或许是因为大仇得报，心绪轻松了许多，她的神态也不再总是那么冷漠与惘然，较之过往多了些生机。
虽然依旧沉稳，但眼眸间总有了些属于小姑娘的神彩。
其实她比苏蓁蓁只大两岁有余，才正是寻常凡尘人家的姑娘定亲的年纪，只是平日里忍着情绪，背着仇恨，才让人觉得太过沉稳，常常忽略了她眉眼间的稚嫩。
“真是……抱歉。”
玉茗便是惊异于云海的盛景，但也明白这艘剑舟对于众人而言并无必要，若非是因为她，他们本不用浪费这些钱财。
“没多少钱。”
菊有道摆了摆手，并未将这些放在心上，或者说，他是在担忧别的事情，所以才没有将这些问题思虑起来。
虽然一艘这样的剑舟对于寻常小宗门都有些难以负担，但于他们这等层次的修者来说，确实很不值钱。
玉茗也察觉到了菊有道的情绪，不由得顺着视线看去。
月玲珑在那里。
那位月姑娘依旧抱着婴孩没有还给她，悠悠的哄着，虽面无表情，但眼眸中却是藏不住的柔意。
她是真的很喜欢小孩子。
“恩公，那位月姑娘是您？”
玉茗不由得有些好奇，她看得出菊有道在那位月姑娘面前，就像是很多年前兄长玉山面对母亲被教训时，总有很多委屈与紧张，但唯独没有畏惧。
天底下没有哪个孩子会畏惧母亲，即便母亲在如何严厉，在如何管教，但孩子的心中却明白，那终究是自己的母亲，是天底下最会无私关心自己的人。
菊有道沉默了片刻，不知该如何回答玉茗的问题，他甚至忘记了，他本可以不必理会玉茗的问题。
“是师长辈。”
听着菊有道若有所思的话，玉茗点了点头。
既然菊有道如此说，那位作为大修行者的月姑娘，多半就是他的师长一类，毕竟两人显得有些生疏，不像是血脉长辈。
直到不久后，逗弄着婴孩，重新将目光注意到菊有道这边儿的月玲珑开口，场间的气氛才轻缓了些。
“行了，下不为例。”
听到这话，菊有道也松了口气，毕竟这次的事情闹的实在有些大。
原本他的复仇还要等许多年，不应急于此时，月玲珑等人的身份也不应这种时候暴露出来，应该在瞒瞒。
虽说这种隐约被对方猜到的事情，即便暴露出来，也不过是让王小凡那些人少了些猜疑，能够更快的思索出真相。
但菊有道却明白，对于月玲珑这等境界的人物之间的博弈，有时候往往就差那么一点儿。
多一点思虑，耽误一些忧思，分神一刹那，便有可能导致对弈的结果全然不同。
在这种巅峰的对弈里，双方都不犯错的情况下，往往思虑快上一瞬，便能够做更多的准备，可能就决定了最终的胜局。
所以菊有道清楚，虽然他此番闹腾暂时并没有给己方带来什么实质性的危害，但对于王小凡等人提前确定公子净的存在，却是坐实了肯定。
而任何对于公子净不利的因素，哪怕只是一些猜想，也是月玲珑所无法容忍的。
在月玲珑眼中，公子净的存在向来是比包括生命在内的一切都重要些。
所以菊有道一直在等月玲珑的责骂。
之前情况不对，月玲珑自然不可能当着那些人的面责骂他，但而今只剩自己人，所以菊有道才会忐忑。
谁曾想月玲珑竟是也不在意了，轻易的揭过了此事，这在菊有道看来，反倒是稀奇事儿。
一旁的梅无伤还在调息，之前仓促接下南紫苑的那一剑，让他也受了不浅的内伤，又需要在静养些日子。
但他对于菊有道的情绪，却觉得有些意思。
看来这孩子终究还是不知道，月玲珑是真的将他当成了自己的孩子再养。
早在三月前，他们便听闻了菊有道惹了些事情，察觉有些不对。
那时无论是他还是兰千机，都准备送一封信，让菊有道赶忙回来，不要胡闹，虽是关心，却也担心菊有道误事。
只有月玲珑关心菊有道究竟是在想些什么，于是便带着他出来了一趟，以防有什么不测，暗中护佑。
就像是那时在青尾峡的第三重楼山门前，无论王小凡等人是否会来，菊有道都不会真的出事儿，哪怕想杀他的是天师张陵。
三月前，最初听到菊有道惹起事儿时，月玲珑正在陪着公子净吃火锅，竟也罕见的放下了筷子。
这在梅无伤来看都有些不可思议，但想了想倒也释然。
恐怕己方也只有菊有道与竹笋儿出了事儿，才能让月玲珑担心到肯不陪公子净吃火锅。
若是他与兰千机出事儿，哪怕有性命之危，月玲珑也未必肯会舍了那顿火锅放弃暂时陪伴公子净的时光。
听到月玲珑的声音，菊有道如释重负，行礼再度致歉，自然还是晚辈礼。
玉茗见月玲珑走来，亦是学着菊有道行礼不敢怠慢。
只是正当玉茗准备抱回婴孩时，婴孩却小声啼哭了起来，并非是伤心与难过，而是因为饿了，显得有些委屈。
这是婴孩第一次对着月玲珑哭，反倒更是惹人怜爱。
玉茗怔了怔，也突然有些着急。
倒不是担心婴孩的安危，而是这才想起一件很重要的事情，那袋虎奶已经喂完了，多余的还在她与菊有道行舟青尾江的那艘画舟之上。
但因为与月玲珑一同离开，那艘画舟便被他们舍了，那里的船舱中温着的虎奶，自然也就没有带来。
这样的话，婴孩吃些什么呢？
玉茗有些着急。
月玲珑怔了怔，认真的看着有些委屈的婴孩，眼眸间更心疼了些，想了想便咬破了她自己的手指。
手指间沁出一滴晶莹剔透的鲜血，就如同那时为菊有道治愈断臂的血珠。
没有什么犹豫，月玲珑将手指伸入婴孩的唇间，婴孩便不再哭泣，露出宁静的满足感与幸福感。
见着这一幕，菊有道自然不会吃惊。
玉茗却极是惊讶，就像是见到菊有道断臂重生，觉得无比神奇。
只有境界高深的梅无伤明白，这是一场大造化，连他都有些羡慕。
月华向为天地精宝，血灵可生死人，肉白骨，治百病，甚至洗髓改命，让平庸之资生生洗练成天纵之质。
梅无伤很清楚，恐怕天地间除却仙韵道体与那位魔幽姑娘，月玲珑自己便是最好的灵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