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去之时，早已是夜幕百里，星辉朦胧。
天间闪过三道剑芒，穿破万里层云，让茫茫的夜海中，透出了几许难言的暖意。
那是离去的南紫苑与秋诗、冬乐。
送走离去的客人，王小凡与苏桃桃也返回了船舱，魉鬼依旧在甲板上掌舵，修葺飞舟的阵法。
唯有苏蓁蓁与药命儿，颇有些古怪的看着身边儿的南海棠。
这位太白宗的南家三姑娘，此刻依旧站在飞舟的甲板上，正与离去的三位仙子挥手道别。
“为什么你不走了？”
苏蓁蓁的脸颊有些微红，即便迎着夜风，也稍稍有些发烫。
明明刚才已经将道别的话都说了，感情也已经蕴着些离别苦的不舍，就差掉泪珠子了。
结果才道别完，道别的人倒是留了下来，这自然是一件很尴尬的事情。
就像是离开药心谷时，苏蓁蓁与药命儿道别了一次，而药命儿却狡黠的笑了笑，没有与她离别，而是一同上了飞舟，踏上了行程。
不离别自然是好事儿，但道别之后还不离别，往往是件羞人羞到想砍人的事儿。
这一刻，不仅仅是苏蓁蓁回忆起了药命儿那时的羞恼，就连药命儿本人也想捏捏南海棠，出口恶气，让这妮子在诓她们。
“我为什么要走？”南海棠奶声奶气的语调有些洋洋自得。
“这里有小凡前辈，倒是挺安全的，不需要二姐担心，何况你们要去南岭参加那场招亲宴，我跟着去倒也没啥呀。”
见着南海棠这般模样，苏蓁蓁与药命儿也才想起来她的身份。
不仅是太白宗的南家三姑娘，还与那位妖主青帝有亦师亦友的情分，那么南海棠无论是否有红颜贴，前往拜访那位妖主青帝，也是说得过去的事情。
这件事儿既安全又有道理，想来便是南二仙子也不会阻拦她去看望那位青帝陛下，所以南海棠留下随行，倒也合适。
见着南海棠故意逗她们的模样，苏蓁蓁与药命儿又哪里会管这位天下间最尊贵的小姑娘的身份，立刻开始了挠痒痒肉的报复与惩罚。
偏偏南海棠颇有些孟浪与滚刀肉的性格，渐渐让苏蓁蓁与药命儿也不知该怎么办了。
面对不好好接受惩罚，反而‘反攻’的南海棠，药命儿微红着脸轻啐。
“哪里有你这样的正道魁首，以后天下还不得乱套？”
南海棠是太白宗的三姑娘，亦是被当做未来太白宗的宗主教导着，必然会是未来天下五域的正道魁首。
只是她这般的性子，总感觉若是真的接管了太白宗，将来会出大乐子。
听到药命儿的话，南海棠无所谓的扬了扬眉，清澈如露的眼眸中却还是没数的洋洋自得。
“那又如何？我行好事，与我的性子又有何关系？”
听到这话，药命儿才笑了笑，点头应是，苏蓁蓁则是有些好奇。
原来这位性子颇为孟浪跳脱的南三姑娘，竟是真的有管束天下，律令五域的决心？
“那你准备学白帝陛下，还是南大仙子？”
这段旅行中，苏蓁蓁也早已不是最初的全然不懂天下事，无论是王小凡的提点，还是魉鬼的教导，都让她有了许多概念。
就算是东土轮流执权的白帝与南夕雾各自的理念，她也略有了些耳闻，这终究是影响天下的大事儿。
白帝力求天下清明，世间无错，愿扫清奸恶泥泞，还公道予天下。
而那位南大仙子却并不如此认为，她时常只分善恶，只要大体是好的，能让盛世太平，便偶尔会不论对错，对很多人很多事儿放手。
有时候正确与善良是统一的，那是最好也最理想的情况，想来无论是南大仙子亦或者白帝都乐意见到。
但有时候正确与善良很矛盾，那也会让南大仙子与白帝产生分歧，会让事情变的无比麻烦。
这两种无关对错的理念，从来便没有谁知道哪种更好些。
若是绝对正确论，天下间恐怕除了白帝这等寥寥人物，便再无谁能不错。
但若是偶尔为了善良枉顾律令，只求盛世太平，未免会令人心寒，渐渐的天下法令便也视若无物。
作为太白宗的南三姑娘，想来无论是南大仙子还是白帝陛下，都少不了对她的教导。
苏蓁蓁反倒是有些好奇，南海棠未来究竟会选择哪种道路？
听到苏蓁蓁的询问，南海棠沉默了下来。
望着远方夜幕中的云海，这次她沉默了很长时间，因为这是一个值得深思的问题。
哪怕这个问题，早在很多年前，她就已经思考过了数百次，时至今日，还时常用来思考，警醒自己的初心。
但每一遍新的思考，都会让南海棠更加慎重且严整，不敢有一丝一毫的怠慢与轻苛。
这是无比重要的问题，可能决定东土乃至浮生大陆五大域，未来很多凡人与修者的生死大计。
“我不知道。”
“我也不知道长姐与姐夫谁的理念更好些。”
“我更不知道天下间是否有最好的办法能够理断世间事。”
南海棠的声音很轻，虽然依旧奶声奶气，但却沉静了许多，眼眸中也是罕见的严正情绪，透着她对于这个问题的尊重与敬畏。
“但我愿意倾尽最大的努力，将每一件事情判断好，无论是正确的还天下公义也好，还是维稳保盛世太平也好，我那时必会倾尽心血……”
“但行好事，莫问前路，只求无悔。”
听着南海棠的言语，无论是苏蓁蓁还是药命儿都沉默了很长时间，即便是正在掌舵的魉鬼也沉默着。
无悔，便不是问心无愧。
那么或许遇到很多事情，即便明知问心有愧，这位南三仙子也会去做，否则那会是更大的后悔。
南海棠没有言明，她究竟是会选择哪种理念，但此刻众人也知道，她倒也未必会选择白帝或南大仙子走过的道路。
在她看来，这两种理念也未必真的合适。
她有着她的想法，哪怕暂时还很模糊，还没有找到最终的答案，就像是苏蓁蓁杀死葛彦之时，依旧模糊的前路与理念。
但这是一个值得终其一生，用来探寻并且为之努力的方向，哪怕最终也未必会找到真正的答案。
路上，却是无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