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中挂念燕不归的生死，乾颐白都顾不得将卫镰所炼化的气血能量吸收，更别提发现对方肋骨上的血色飞燕了。
他失魂落魄地一下子跪倒在地，双目无神地盯着那孤零零插在地上、尚且不断摇摆的紫色木柄长剑，口中呢喃：“师父，师父……”
脑海中回忆起自己和燕不归这么多年的经历，一幕幕画面犹如放电影一般，从乾颐白的眼前闪过。
“臭小子，你哭错地方了！”一道悲凉、虚弱却带着欣慰的声音，从卫镰的身上传来。
乾颐白被吓了一跳，他一个激灵站了起来，戒备地看着那仅剩下枯骨的卫镰，眼神之中闪过一丝狐疑。
怎么回事？刚才的声音明明是燕老头的，但是为什么会从卫镰身上传来。
就在乾颐白心中疑惑胡思乱想之时，卫镰肋骨之上的血燕花纹发出一阵若有似无的嗡鸣，接着一道虚影从枯骨中钻出，赫然正是燕不归。
只不过眼前的燕不归，身影飘忽，彷佛一阵风就能将他吹散，穿过他的身体，甚至都能看到背后的景色，整个人呈现一种半透明的状态，模模湖湖。
如果是正常人看到这样的景象，绝对会吓得肝胆俱裂，可是乾颐白却一下子狂喜不已，声音都带上了一丝丝颤抖：“燕老头，你……你没死？”
身形飘忽的燕不归嘴角露出一抹笑意，“不，我已经死了，连肉身都消失了，你现在所看到的，不过是我所留下的一缕元神罢了。”
“元神？”乾颐白既惊且喜。惊的是，燕不归竟连肉身都消失了；而喜的则是，燕不归现在依然存有元神状态，元神出窍可是斩虚境的表现。
“燕老头，你修炼到斩虚境了么？那你现在是不是可以元神夺舍？”乾颐白忐忑地问。
燕不归摇了摇头，回道：“我距离斩虚境仅差一步之遥，不能夺舍。”
“什么？”乾颐白心中一沉，没有达到斩虚境，那就代表燕不归不能夺舍，也表示他再无生还的可能了。
哪怕现在有元神，也终究会消散，到了那个时候，燕不归就真的飞灰湮灭，万劫不复了。
乾颐白怎么能让燕不归就这么烟消云散了！他的脑中念头急转，不断地思索着还有什么办法能延续燕不归的性命。
灵光一闪，乾颐白忙道：“燕老头，我有办法了！你现在是元神，那么也就说成为鬼了，我有鬼修功法，你可以转修鬼道。”
“胡说！”谁知道听到乾颐白的话后，燕不归竟勃然大怒道：“我乃道心剑派执事，是正道中人，岂能转修邪魔外道的功法，这话不要再说了！”
“可是……可是你如果不转修鬼道功法，难道你真的要这么等待自己的元神消散么？”这还是燕不归第一次对乾颐白厉声呵斥，一时间，乾颐白不禁有点畏惧自己的师父，语气小心翼翼。
燕不归叹了一口气，有些感慨道：“你不用再绞尽脑汁为我想办法了，我如今只有片刻可活，就让我以人的身份死去吧！”
“以人的身份？”乾颐白有些诧异，燕不归本来就是人，为什么还要说以人的身份死去？
“呵呵……”燕不归怪异地笑了起来，“臭小子，你知道为什么你来到剑派后，因为你的百鬼夜行诅咒，所有人都把你当成异类，唯独我不这么看你么？”
都到了生死之际，没想到燕不归会问这个，乾颐白摇了摇头没有说话。
“其实我跟你是一样的，你知道吗？”燕不归的身形越发飘忽，声音也慢慢开始变弱：“你身负诅咒，而我则是人妖混血，我的母亲是剑派弟子，而我的父亲，则是称雄一时的妖修！”
看到乾颐白一脸震惊的样子，燕不归顿了顿，等乾颐白稍微平复了情绪，他才接着道：“我的本姓为雁，大雁的雁，不是燕子的燕，名归。”
乾颐白有点反应不过来，教导自己的燕老头竟是人妖混血？难道整个道心剑派都没有人发现吗？
他定了定心神，隐约感到，燕不归不会无缘无故跟自己说这些，肯定是要嘱托什么。
乾颐白问道：“燕老头，你故意给自己的名字加上一个不字，是不想回去的意思么？”
燕不归露出一丝苦笑来，“没错，我的确不想回去，想必你已经从我的姓氏上猜出我的父亲是什么身份了吧？他的本体是一只大雁，这也是我为什么会施展很多迥异于剑派功法的手段，那些都是我的血脉传承！”
“燕老头，你有什么话就直说吧！”乾颐白眉头紧锁，心下有些不忍，看着愈来愈飘摇的燕不归道：“无论什么事情，我都会答应你的！”
“臭小子，你还是这么聪明！”燕不归欣慰道：“如果刚才卫镰没有说谎的话，现在你已经无家可归，圣武皇朝一旦覆灭，你的境况会异常危险，我希望你能去灵州寻找大雁塔，大雁塔的塔主是我的父亲，你带着我的长剑前去，到时候他也许会庇护你！”
没想到到了生死存亡的一刻，燕不归依旧没有忘记自己，乾颐白嗓子有些干涩，鼻子发酸。
他眨了眨眼睛，又问道：“燕老头，除了这个，难道你就没有别的要嘱托我的了？”
“有！”燕不归道：“你一定要记住，出了迟尺岛，不能相信任何人，哪怕是我的父亲，也不足以相信，如果你感觉到他有威胁，尽快逃命！还有，在那些战死的剑派弟子中，寻找一个跟你身形相似的人，将其改头换面，伪装成你的尸体，造成你已经死亡的假象，这样你逃生的路途也能顺利一些。”
对于后面一条，刚才燕不归已经提醒过，乾颐白倒也能理解，但是燕不归连他的父亲都不信任，这就让乾颐白有些惊讶了。
似乎看懂了乾颐白的心思，燕不归道：“你是不是在想，我为什么不让你相信我的父亲？”
乾颐白点了点头。
一阵微风吹来，燕不归的身形忽然变得扭曲，好像一缕青烟，随时都会消散似的。
“因为非我族类，其心必异，你毕竟是人，他是妖，切记切记……”说完最后一句话，燕不归随着拂面清风消失在了天地之间。
乾颐白愣愣地站在原地，没想到这么巧会来一阵风，连反应的时间都没有，就眼睁睁看着燕不归消失不见，耳边似乎还回荡着他的声音。
乾颐白悲呼一声：“师父！”随后跪地对着燕不归消失的方向重重地磕了三个头，久久没有起身。
半晌过后，乾颐白才站起来，目光看向漂浮在卫镰骸骨头顶的血色能量。
都是你！如果不是你的话，燕老头也不会死了！
乾颐白将燕不归的死归咎于卫镰，心中恼怒，挥手一招，瞬间将漂浮的气血能量吸入自己的眉心之中。
卫镰的修为远远超过乾颐白，所以这团气血能量同样非常磅礴。
在乾颐白看来，如果自己能将卫镰的气血能量吸收，修为起码也要跳一个台阶，进阶为破妄境大圆满。
上次突破才多长时间，如果有人知道了乾颐白修炼的速度，只怕会惊为天人。
这颗气血能量一进入乾颐白的识海之中，马上随着他周身流动的真气而行，一点一滴被幽冥真气吞噬着。
恍忽间，乾颐白感觉眼前一红，接着瞬间恢复，耳中似乎隐约听到卫镰的声音，而且这声音还带着几分惊喜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