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很快到天
客栈的尸和污垢已经被沧云宗弟子们连夜清干净, 一眼看上去似乎与平常没有什么不同，只除屋顶那硕的裂缝，还提醒着众人这里曾经生过什么事。
昨日事一结束, 清原一件事便是去景安的屋子，果不然早已没有踪迹，想必是被景秀救走, 随后他又清点一下幸存的弟子，沉痛地现, 已经少一半。
的时候，他们共有八名弟子和十名童子，而现下，弟子却只剩下他、岑羽、孟巡和两个筑基中期的弟子，童子更是只剩下四个, 可谓是损失惨重。
袁恒一早没踪迹, 只留下一封离开的信, 之前那六个昏迷不醒的青和宗弟子也被他一同带走，据信中所言, 袁恒是打算直接扔到青和宗山脚之下, 爱死不死。
若是过去，清原想必还会心中恐慌，劝袁恒冷静冷静，可经过昨日的事件，清原甚至觉得扔山脚都是便宜这帮垃圾。
当然，他们也遭到报应是。
想到这里，清原下意识看眼不远处时故的房间。
说实话，哪怕已经过去整整一夜，清原也依旧没有震惊之中缓过神, 甚至还考许久自己往常有没有做过什么得罪时故的事件，好在最后现，自己以前除态度有些冷硬以外，别的都还好。
另外两个筑基中期的弟子有点愁，苦哈哈着一张脸，一整晚辗转反侧，以至于早上起之时还挂着两个硕的黑眼圈——他们说过时故的坏话，且不止一次。
对，始作俑者时故却是一无所知，依旧人事不省。
郁詹在昨日为时故疗完伤后不见踪影，只留下一个精致小巧的香炉，放在时故的床头。
香炉内，袅袅升起朦胧的烟雾，将时故没什么血色的脸衬得恬静而又平和。
若是有识货的人在场，想必立刻便能认出，这香乃是十方墟特有的，千金难换的极品：阎罗香。
阎罗香虽名阎罗，却不是为它的功效，恰恰相反，它的功效极温和，却在安神助眠上有裨益，据说便是走火入魔之人，用香也能有所缓解。
只可惜，香的原料长在十方墟，生长之地极为难寻不说，还有一些出窍甚至是分神修为的凶兽驻守，采药难度不亚于地狱里走上一遭，自以后，便得阎罗的名头。
而不知是不是这香的缘故，时故做十几年，难得的一个美梦。
虽然，梦的开始有些许波折。
梦里的他很矮，看上去也不比桌子高上多少，小小的一团，在自的小院子里跑跑去。
突然，他摔个跤。
下是草坪，摔一下实不疼，但小小的时故受不这个委屈，“哇”的一声哭得惊天动地。
很快，伴随着一阵焦急的脚步，时故被一双手轻轻抱起。
那是双女人的手，和时故如出一辙的纤细白皙，只是要更加娇小一点，手腕上还带着条精致的、挂着“s”、“g”两个字母吊坠的手链。
一边抱起他，这人还一边安抚性地在时故背上轻拍，小声哄道：“小故乖，不疼不疼，妈妈在呢。”
温柔的声音总是格外能安抚小孩子的绪，没一会，怀里的小时故渐渐平静下，女人于是将他轻轻地放在地上，露出她全部的脸。
那是张很美很美的脸，和时故有七分相似，线条却更加柔和，刻脸上带着笑意，温柔得仿佛能滴出水。
但与温柔略显不同的，是她的眼睛。
那是双与时故完全不同的眼睛。
时故的眼，更多的是平静、深沉、一片荒芜，而这一双眼，却是成熟、性、稳重却又不失热。
——这热不是指性格上的，而是一种对生活的热，对未的希望。
那是后的时故，没有过的绪。
“都已经是四岁的小朋友，怎么还摔跤呢？嗯？”勾勾时故的鼻尖，女人笑着问道。
闻言，小时故立刻挺直胸脯，一双小手胡乱地擦着脸上的泪痕：“小故不哭，小故是男子汉，男子汉不哭！”
女人哈哈一笑，掐把时故白嫩的脸：“对，小故是男子汉，但是小男子汉，你为什么要在院子里乱跑呢？”
时故呆呆。
随后，小小的时故低下头，有些不好意地扯扯女人的衣角，声音中带着小小的期望：“妈妈，小故想出去玩……”
女人一顿。
她的眼神忽然变得复杂，有伤感，也有愧疚，正要开口说些什么，一声重重咳嗽的却打断人的话。
时故呆呆地看向走的人。
那是个对于小时故而言过分高的男人，看上去概有一米八左右，一西装穿得一丝不苟，直直看着母子人，神色严肃。
看得出小时故很怕他，在他的一瞬间躲在女人后，小心翼翼地探出头。
不过，他害怕，女人却是不怕的，当即秀眉一皱，冷冷看向人：“嗓子有病去治，治不好上外面咳去，别在这里乌烟瘴气的。”
男人脸上刚刚还严肃的表立刻一僵，下意识看看时故，压低声音道：“孩子在呢，你能不能给我点面子。”
“你也知道是孩子啊！”闻言，女人非但没有柔和下，反而声音一扬，带着怒意。
“他出生，现他不对，四年！他有出过一天门吗！你也知道他是孩子！孩子！今年才四岁需要同伴需要朋友需要出去玩的孩子！”
这一番话女人也不知道压抑多久，以至于气愤到手都有点颤抖，狠狠指着男人道：“时高驰！你难道打算关他一辈子吗？！”
时高驰一愣。
他和白亦结婚五年有余，但这样不顾形象地放声喊，他还是一次见到。
沉默片刻，他缓缓道：“那还不是为你不愿意把他送去……”
“时高驰！”白亦脸上的怒火完全压抑不住，声音也尖利起：“送去干嘛！送去给人做研究！做实验吗？！”
“是，小故他确实和普通的孩子不太一样，但这不是你压抑他天性，剥夺他自由的由！”
“况且，我不认为他现在这样有什么不好，至少可以保护自己，谁也伤不他！”
“没什么不好？！”
时高驰火气也上，高声道：“和他人不一样，这是最的不好！”
“小亦啊。”深吸一口气，时高驰努力平复自己的绪，尽量平和地同白亦道：“你要知道，在这个世界上，没有人会允许异类的存在，尤是小故这样，强过常人太多的异类，你白吗？”
时间好像静止一秒。
一秒过后，白亦起，背对着时高驰：“我不白。”
她抬头，冷漠地看着院外，那是小时故心心念念四年的外面的世界，而她这个做妈妈的，甚至不敢满足他这个小小的心愿。
而后，她又蹲下子，轻柔地拭去时故脸上被人的争吵吓出的眼泪，轻声道：“我只知道，他是我儿子。”
“妈妈……”
小时故小心翼翼地握住白亦的手指，哭得抽抽噎噎：“对不起……小故错，小故、小故再也不出门，妈妈不生气……”
“乖，妈妈不是气你。”
一滴水珠落在小时故的额头，他愣一下，呆呆地仰起头。
“没事。”
白亦摸摸时故的头，面上没什么表，也看不出半点哭泣的痕迹，仿佛方才的泪珠只是时故的错觉。
“不管怎么样，有妈妈在呢。”
那天晚上，小小的时故躲在被子里哭好久。
那是他一次清晰地意识到自己的特殊，尽管他不清楚这代表着什么。
但他没有想到，天的自己，会在白亦的怀中醒。
汽车平缓的在路上行驶，驶向时故不知道的远方，白亦抱着时故坐在后座之上，见他苏醒，温柔地抚上时故的脸颊。
随后，她拿出两张漂亮的纸片。
这个时候的时故认识的字还很有限，但是，他能看懂上面的图片——那是电视上常常出现的，小朋友们最喜欢的，摩天轮的图样。
小时故震惊而惊喜地瞪眼睛，看上去黝黑而亮。
“别急，约法三章哦。”
笑笑，白亦伸出三个手指，手链上的字母吊坠也跟着一晃一晃。
时故好奇地模仿着她的动作，也伸出三根手指。
“一，要保密，不能告诉爸爸。”
时故连连点头，他才不会告诉，时高驰会把他屁股打肿。
“，要一直牵着我的手，不能乱走。”
“嗯！嗯！”粉雕玉琢的小朋友捣蒜般点着头。
“三，也是最重要的。”白亦脸色一肃，扶正时故的坐姿。
“绝对绝对，不能跟任何人动手。”
“我知道的。”时故举起右手，脸上洋溢着的笑容。
——那是他在电视上学的誓的动作。
“爸爸跟我说过，算被打，也不可以还手。”
白亦一愣。
她不知道这个。
可她张张嘴，却悲哀的现，自己根本没有办法反驳。
年幼的时故却不清楚她刻复杂的心活动，高高地举起两张游乐场的门票，笑得阳光而又灿烂。
这是时故一次出去玩。
他没有那样开心过，开心到哪怕是睡着，是在梦中，嘴角也露出似有若无的笑容，在朦胧的熏香之下，恬静美好。
可惜，美好的时间总是过得短暂。
不知不觉，到夜幕降临，该回的时候。
时故一手牵着白亦，一手拿着糖葫芦，依依不舍地回过头，看着人山人海的游乐场。
那时候，他想，等长，一定要每天都出玩。
然而他不知道，这会是他生中，唯一一次出玩。
……
“咣咣咣——”
扰人的敲门声忽然响起，将时故梦中惊醒。
时故睁开眼，看着陌生的房间，出现一瞬间的茫然。
这是……哪？
不过很快，他反应过。
这是客栈，那间他还没得及住进的房间。
门口似乎有人在窃窃私语，但刻的时故不是很想搭。
于是他装出一副没听见的样子，仰头看着屋顶的房梁，呆。
实……那个梦，应该还有一段。
时故愣愣地想。
很多时候，他宁愿放空脑，也不愿意回忆过去。
但现在，过去的回忆却抑制不住似的，一幕幕浮现在眼前。
那是方才，还没有得及梦到的一段。
回忆里，白亦牵着他的手，同他一同看着喧嚣依旧的游乐场，久久未动。
一一小两个人的影，本该是非常温馨的画面，刻却不知为何，看上去有些萧瑟。
“时故。”白亦忽然开口。
她目光不动，依旧望着远处，夜间的游乐场灯光肆意，映入她秋水般的眸子里，闪着一丝别样的坚毅。
小小的时故疑惑地抬起头。
印象中，白亦面对他时都是温温柔柔，面带笑容，可刻的白亦，却凝重得让他觉得陌生。
“妈妈不知道未会是什么样，但是，有一句话，我希望你能记住。”
她一顿，垂眼望着时故，放慢语速：“无论生什么事，永远，都不要放弃。”
“永远……都不要放弃……”
时故呢喃着重复一遍白亦的话语。
可是……那个时候的白亦，概怎么也无法想到，她小心呵护着的孩子，最终，会变成一个精神病。
“对不起……”
时故轻轻闭上眼。
我果然是一个……让人失望的孩子啊。